劍氣如山岳傾倒,威勢極盛,就連山上塵雪也叫這片劍氣,生生又是掃得細碎了兩分,劍風蕩開,如霧大學紛紛蒸騰直上,彌漫山道之中,恰似大雪迎回風,景致甚奇。
饒是小生蓮步伐精妙,可憑趙梓陽如今的深淺,規避劍芒尚可有余力,但眼前劍氣如山如河,豈有能避之理。數道近乎水波似的劍氣潑灑而來,還未及趙梓陽身前一尺,便已然將那身本就破爛的衣衫,劃開數道,雖形同碧波起伏,然氣中鋒銳,更勝青鋒本身,更兼雄渾力道,故而劍氣一沖之下,趙梓陽也不再閃躲,只是沉默著瞧向眼前十幾丈寬的磅礴劍氣高臺,抹抹臉頰之上叫細密劍氣割裂而滲出的血水,神色不甘。
饒是趙梓陽早在出手前好生揣測過一番,并未有半點輕敵怠慢,可依舊未曾想到,一位不過十來歲的小少年,竟是能掌有如此神通,堪比說書先生口中那些個御劍而起的大仙人,劍氣奔涌連綿,且更是無絲毫力竭之相,劍尖平穩,直指山下。
一旁過招的李三與柳傾,亦是各自停手,不過若有旁人在意,二人的面色,則是全然不同。
李三只覺得腦后一陣涼意,先行停手,隨后看向身后似是江水倒灌一般的劍氣墻臺,目中殺氣一閃而逝,只是悄無聲息將雙掌合入懷中。
而那位書生卻是笑意朗朗。
自家這位小師弟,興許天資能耐,如今都不曾顯露崢嶸頭角,可路上那一劍又一劍,不厭其煩揮出,直至少年虎口綻裂,柳傾皆是看在眼里;甚至于少年丹田之中那柄秋湖作祟,回回皆是能將平日極能忍的云仲疼出身透衣冷汗來,但自家這位小師弟,卻是時常飲酒,明知酒水入腹,痛楚更甚,卻仍舊于深夜大雪飛聲時節,仰頭灌進一口烈酒。
書生修行一途中的天資極好,連當初那位贈與兩儀道袍的老道,眼瞧幼時書生已然拜入山門,仍舊在山道之上一步三顧,拼著得罪吳霜也得送上那件本屬道門之物的道袍,竟使得素有道門魁首之稱的李抱魚,都是把持不住暮年越發穩固的老井心境,險些同那表面道貌岸然,腹中皆是壞水的吳霜實打實動起手來,以至于如今后山之上,仍有李抱魚盛怒之下摁出的一方兩丈有余的掌印。
連南公山行二的胖子,都是天資過人,雖說平日里修行疏懶些,但仍舊穩步邁入二境,直逼三境門檻。故而結識小師弟前,柳傾從不曉得,修行一事,竟可如此艱難。
當真是一步汗血一步關。
步步難行關關難越。
幸而如今終是臨近關前。
故而書生笑得極為舒心,至于那位古怪的漢子眼中殺意,書生也無暇顧及。
而云仲此刻卻并不輕松。劍氣非二境觸峰者不可制,以他這等修為,休說是將這陣劍氣納為己用,即便是揮出一絲劍氣,也是無異于癡人說夢。這股劍氣來勢奇猛,原是因那欽水鎮水君鑄劍時候,將數滴瀾滄水一并融入少年體內。
大概是得益于這幾日以來,云仲參悟流水劍譜,故而方才揮劍時候,一滴瀾滄水驟然自靈臺之中涌出,化作內氣奔涌直四肢百骸,僅是心思一動,劍氣便浩浩蕩蕩隨劍而出,極是自然,就如同在茶館墻角處趕課業一般,落筆順心隨意。
可隨之而來的便是丹田劇震,秋湖悠悠醒轉,本是不請自來,可卻像是應邀赴約一般,朝準云仲周身穴竅,便是一陣刮鑿,劍勢比之飲酒過后,還要猛烈數分。
如此一來本就難以掌控的洪波劍氣,此刻更有垮塌之勢。僅是一縷劍氣便可傷人體膚,如若這如墻臺般的劍氣垮塌開來,對于自家師兄,興許有些無關痛癢,然而對眼前這位衣衫襤褸的年輕人,恐怕是災足滅頂。
故而少年咬緊牙關,運盡渾身力氣,向那位面有不甘的年輕人,高聲吼出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