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頭一床被褥,憑良心講,這話說的真棒。”趙梓陽無聲笑笑,“我原以為江湖上那些個草莽,大都是圖一時之快,但凡有銀兩富余,便跑到柳巷勾欄當中流連,恨不得醉生夢死,瀟灑個一日便是一日,可現如今看來,江湖草莽當中也有這等癡傻漢子。”
無人知曉,這位在南公山下受過十幾載貧寒的年輕人,究竟是想起了什么,竟然一時之間眉眼順和,語氣輕柔得緊。
“其實也曾想過學學槍戟刀朔,有朝一日下了南公山,有這么一技傍身,將來混入軍中,領個校尉偏將的官位當當,想想便順心得很。”年輕人無聲笑笑,“可有回南公山腳下來過位同軍伍失散的軍卒,著實叫我打消了大半念頭。”
南公山本就位于頤章西南,算是極偏僻,匪寇即便不說是猖獗,數目亦不在少數,而不知為何,每每前去剿匪的兵甲軍卒,皆是少之又少,以甚寡之兵迎擊數倍于己的匪寇,都是常事,似乎是軍中專門為歷練軍卒,才如此作為。
不過這些,趙梓陽并未同云仲講說。
“那軍卒到南公山腳下時,同我說過一回,剿匪時節,常是軍卒不過百人,便一齊開撥至頤章邊陲,找尋匪患最為猖獗的地界,戰勢極為慘烈。”說話間年輕人以掌作刀,朝自個兒胸口上比劃了兩回,“那人胸口上的傷勢,刀口疊刀口,就跟春耕之時老牛犁地過后一般,通體傷勢,不下幾十處,也只是以草藥略微裹纏。”
“誰也不曉得那軍漢是如何頂著那般傷勢,走了幾十上百里山路,直到村落當中才卸下力去,一連歇息溫養數日傷患,才勉強保下一條命去。”
趙梓陽抬頭看看漸明月色,“我可不想早早便落得個馬革裹尸的下場,故而就算軍中再好,一時也沒那心氣奔爭了。揚名立萬,沙場翻云覆掌,固然叫人心生神往,只不過小爺自從下生以來,尚未得過什么富貴,真要是不明不白死在人家手底下,這才是血本無歸。”
云仲費好大力氣想了想,終歸還是沒想出什么話能勸勸這位師兄。有錯才能勸,可對于趙梓陽而言,這番話,誰來了也挑不出毛病。
“又是和老二一個毛病的主兒。”遠在山巔之上忙活和餡的吳霜自言自語道,登時便引得錢寅一陣委屈,連連嘟囔道,“貪生貪財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師父總拿這教訓徒兒,徒兒心里苦呦。”
“二師弟一向如此,師父再說,怕是今日這餃子,面皮嘗著都有些苦了。”柳傾正忙著將面皮壓實,瞧瞧一旁師弟泫然欲泣的模樣,朝師父笑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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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霜早就曉得自家老二的秉性,也沒借著這等時機挖苦兩句,只是將手頭活計放下,輕聲道,“依你們看,老三應當學點甚,眼下天底不太平,總不能終日在山上賦閑,若是到頭來這小子依舊想不出個所以,只好我這做師父的上手硬教了。”
吳霜這席話一出,柳傾錢寅都是手頭一頓,就連錢寅這平日里最饞的主兒,都覺得口腹饞蟲縮減許多,心頭不免惴惴。
九國之間相安日久,但明眼人皆能瞧出當中云譎波詭,崎嶇山路之上端滿當水碗過道,尚且有傾水跌足之險,更何況九國之間素有舊怨,筆之端碗過道,更難維系。
況且就算天下未亂,北方大澤當中那封來信,也足令修道之人心中惴惴,再說五絕如今并未對天下出言,態度難明,如此一來,天下怎能太平。
“幾位仙人本事極高,想不到手藝也是極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