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梓陽隨吳霜離了河畔,抄起釣竿往一旁而去,直至距河畔三人足有六七丈遠近時,吳霜才緩緩停步,轉頭沖仍舊有些氣惱的趙梓陽道,“說是釣術,不過甩竿一舉,其實與槍術大同小異,講究的便是力由地起,肩腰步背皆盡發力,而后為功;除卻運力之外,收力更要干凈無余,如此而來,方能將這釣鉤甩至江心,不出錯漏。”
趙梓陽琢磨一陣,不覺失笑揶揄:“合著師父是在這侯著徒兒,怪不得區區釣術卻要私下教導,原來學的非是甩竿,而是運槍一事,還要多謝師父專為徒兒開回小灶才是。”
吳霜撇嘴,沒好氣罵道,“甭耍口舌,南公山中油嘴滑舌的有老四一個便已是叫人腦門生疼,再添你一個,還不等同于將門楣拆去學能耐便是學能耐,你且看好就是,休要胡言。”
長河在側,日光明朗,為師授業,為徒觀瞧,無外如是。
三門江原本流水便是甚為洶涌,再經柳傾錢寅斗法,剎那之間浪濤起伏不絕,除卻書生所布下的大陣當中還算平靜,其余地界休說有游魚停滯駐足,就連原本順流而下的穩當浮冰,也叫二人手段攪得分崩離析,哪里還有什么平和地界,水浪翻滾,透玉紛紛而碎,使得江心之中無數尾鯽鯉蹦跳出水,熱鬧非常。
對于先前斗法兩人,這番舉動不過是信手為之,略施手段而已,倒是苦了少年,原本便盤坐在二人正當中,鬧出這般動靜來后,又能到何處去尋魚兒咬鉤水浪飛流接天連日,乃至于將云仲渾身衣衫都皆盡潑濕,發絲末處盡是江水勾連,懸而欲滴。
可繞是云仲心頭凄苦,也不在同兩位意趣正濃的師兄當中橫抵一杠,只得使雙掌搽去面上水漬,呆愣坐在原處,朝江心慌忙奪路而逃的游魚眺去,沒來由便想要嘆幾口氣。
好在柳傾亦是覺察著少年此刻的窘態,頗有幾分歉意:“我二人斗法正酣,卻沒成想師弟叫江水澆了個正著,實在對不住;若是師弟不急著垂釣,不如且去烤烤衣裳,春寒料峭,莫要著涼。”隨后放下釣竿,使另一只手再度起陣,縛住數團江畔舊年蘆葦,平地引出火來燃罷,這才轉過身來,信手破去錢寅手段。
陣術信手拈來,青山淡然。
“方才我為守勢,常言道風水輪流,想來也該輪到師弟接我一手攻勢才對。”書生言語可謂是相當溫醇,身形更是穩當牢固,但只是略微震指,便令一旁的錢寅心頭微微顫起兩顫,眉宇稍沉。
“五行之中,謂之土可掩水,不知憑空拔起土堤,可否抵住浩然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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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洪波拱起,江心當中猛然抬起一道土堤,其狀若龍象惺忪過后,探肩舒腰,更兼赫赫聲威。不過兩息之間,窄處足有六七十丈的三門大江,便被這道巍然攔堤齊齊斷開,江水四溢,竟是使得周遭高低河畔,盡數被奔涌浪潮卷入當中,再不得見。
錢寅苦笑,久居同門,自然曉得自家師兄的用意,既然是比斗二字,無非是見招拆招,將整片江流皆盡斷去看似不在穩妥,但往細處論,只不過是想叫他這作師弟的破開此局,故而亦是朗聲出言。
“卦象中云,一葉障目,不見南山久亙,雖地力無窮盡,然借木可盤,師弟斗膽接招。”錢寅將度盤托起,從身旁隨處摘來枚枯葉,擱置于度盤之上,閉目凝神,一指點于度盤正中,再指土堤。
于是度盤周遭,平白便生出無數枝條葉蔓,藤條冗雜枝杈抽節,竟是憑空從度盤伸展而出,貫于土堤內里,譬如深林索橋久無人問,一朝得窺,其上唯余千百枝蔓青藤。
抽節響動,連綿不絕,竟當真穿堤而過,震散無數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