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胥孟府閉府不見客,守門的小童清早便將不見客的牌子掛在府門上頭,緊接著將背后竹杖抽出,立在身前,盯緊周遭動靜,生怕有不懂事的江湖郎前來,惹怒了自家那位老爺,平白失了性命。
就連時常同老爺下棋飲酒的那位文人,今日都未曾露面,大概也是早早接著消息,不愿前來觸霉頭。
小童拄著枚竹杖,心中略有感嘆:到底人家是識文斷字的,知曉進退,才能和自家那位手段近乎神仙的老爺談笑風生,神態自若,甚至時常和老爺起些爭執,隔著幾里都能聽聞二人吵嚷的動靜,這要是換了旁人,恐怕是要將腦殼寄存在上齊十萬山中,才夠躲過自家老爺震怒。
“當真是叫人眼紅啊。”小童兩掌搭在竹杖上,再將稚嫩臉頰枕在手背上,輕輕向胥孟府外頭的山路看去。
外頭訛傳,說胥孟府地盤,早些年乃是處流匪盤踞的山頭,雖說不算高峻,可占地頗廣,若要東西橫跨,需駕快馬跑上個半時辰,易守難攻,且攻伐時節極難調度,故而在大元地界,猖獗一時。
不過燕祁曄兩載前出關過后,這處地界的流寇死的死逃的逃,光留下一座無人的大寨,矗立此處。
故而胥孟府立府之時,曾有人言,說這胥孟府乃是踏著賊寇的地盤筑成,無論是從風水堪輿,還是于立門起宗的忌諱上而言,都是相當低微,往后二三十載休說大興,能否茍活下來,只怕都是奢求。
可不出幾月的功夫,大元上下便再無一人敢如此放話。
原是大元開宗立派,從老年間便有這等講究,需有各宗修為精深者前來斗法,以考校此處山門宗主,究竟有無開宗立派的能耐,或是查驗此地底蘊夠不夠得上精深二字,待到這些位修行當中走得極遠的高手點頭過后,方可掛匾描門,廣開收徒。
可斗法時節,燕祁曄卻并未對這些個高手甩半點好臉色,任憑后者十余人肝火沖天,只是在抬手之間,便震開十幾位高手聯手攻伐,生生趕下胥孟府山頭。
小童聽上代守門老者講過此事,旁的沒記住,只記得那位身形佝僂老邁的看門老人,背挺得奇直,說那些個自視道行甚高的神仙,進門時節都是耀武揚威指指點點,恨不得將嘴撅出一輪,觸到后脖頸去,結果出門時候,都是灰頭土臉滿面漲紅,特像是蒸熟的青蟹。
籍籍無名的燕祁曄,只在胥孟府中悠悠說了一句話,其聲便傳出好幾十里,如雷落地。
功大欺理,老夫的功比你們的大,那就別怨老夫擺前輩架子,胥孟府立與不立,豈能是你們所能指點的,要是不服,叫你們家老輩人物來過過招,老夫一并接著。
小童心生向往,無意間瞥見門檻外頭有枚凸起的石尖,不由得連連咋舌。當初那些個自命不凡的神仙,應該也是從這地界跑出去的,即使是神仙,連滾帶爬的時候,估計也挺疼。
只能埋怨山勢如環,任你是神仙老虎,只得從此門出。
燕祁曄今兒個并未打拳,也未曾修行,只是坐在府中蒲團上頭,緩緩飲茶。
可每飲一杯,府門旁雙膝跪地的一位男子,冷汗便要冒出一抔。
眺木樓線報中說,昨日正午時節,飛來峰老道李抱魚親自將張凌渡之女迎上山去,且毫無顧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