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之威足可摧城破關,在整座天下畫出道巨弧來,途徑數國無所忌憚,仿若巨靈驚鴻,狠狠砸到南公山護山陣上,頃刻震碎數百通天物。
盛威之下,整座南公山震顫不已,險將錢寅掌心之中的度盤都震落在地,浩大罡風迎面襲來,吹亂二人發髻。南公山大陣生生叫這一劍削開一角,山外罡風頃刻之間灌入山中。
書生立身不動,面相平和,似乎并不在意大陣為一劍所破,若有所思笑道,“還是這么說話好,隔著道大陣,就跟人心隔肚皮一般,始終有所依仗,言語之中并不坦誠。”
“前兩道開宴菜,老夫用得還算是舒心,”老人同樣笑道,如是故友重逢,竟是看不出丁點客套氣,“故而老夫攜禮而來,想來也不算有失格局,有這么位年輕人在山上,料想吳霜要省心不少。”
柳傾頷首,“前輩客氣,此話晚輩受之有愧,要想讓師父省心,還是要招待好來客,才可稱是勉強當得起省心二字。”
老人面露奇色,試探著問道,“還有菜沒上”
“應該是有的。”書生微笑。
南公山腳有層林,花梨林木蔥郁,待到將枝杈削平過后,皆是上好的木材,不少朝廷大員家中桌案椅柜乃至筆山,都是以花梨磨就,木香柔和,且撫之如墨方般細膩溫潤,屬得上極好的木材。每年臨近夏時,都有不少如此上好林木長成,自然有無數樵夫不遠百里,前來此地打柴砍樹,雖說忙碌些,可若是舍得力氣,經年累月,的確能賺下一份不淺的家業。
今年更是如此,天景和暢,冷熱剛巧合適,于是樵夫也來得更早些,僅僅昨兒夜里便又新來了五六位樵夫,大都揣著刀銼短斧,唯有一位年紀不淺的老翁,只拎著把斧柄都磨到漆黑如墨油光錚亮的破斧,背負柄砍山刀,蹣跚走到林中,便要摸黑砍上兩棵花梨樹,被附近的樵夫攔住才悻悻停手。
夜里不可砍樹,原是早年此處樵夫一同定下的規矩,進度緩慢不說,且不少人夜里隨處尋個地界躺下,枕著灌木軟草便能湊合一夜,花梨木并不輕細,倘若是直砸著腦門,恐怕就能將人生生壓得背過氣去,再者斧頭劈砍聲極大,難免攪擾了旁人休憩安眠,故而每逢夜里,大都無人走動,只是在林中休憩歇息。
雖說老人壞了規矩,更是生面皮,不過依舊是有兩位年輕樵夫上前,跟老人細細講過此處約定俗成的說法,并未埋怨什么。
都是十指染血土灰垢的賣力氣漢子,任誰也不會頤指氣使,更不愿同一位風燭殘年還在外苦苦奔掙的老漢較真,難免有些同病相憐,再想想若是自個兒倘若憑此手藝,掙不出份家底,恐怕待到老之將至,也要淪落到此等晚景慘淡的地步,便更是有些心有凄意。
今兒個老人起得極早,不過已然有零零散散兩三位樵夫醒來,叼起根春時根甜葉潤的嫩草嚼著,出于春困惰怠,仍有些許不愿起身,瞅見那身板瘦弱的老人持斧走到近前,皆是有些看熱鬧的心思,紛紛看向那位老樵夫。
劈柴砍樹,端的是力氣活計,對于正值壯年的一眾樵夫而言,尚且算不得輕松,動輒每日重斧起落幾百回,待到天色晚時,新入行的樵夫,即便只是用飯都難端住碗筷,這行當,哪里是位暮年老者可做的。
可任憑周遭幾人看來,目光略有隱晦,老者依舊是拽出腰間短斧,輕輕揮過面前層林。
周遭幾位樵夫面色戲謔,可緊接著便是將驚呼卡在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