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官階大小,區區校尉,自是不敢借馬賊一事提點他這位當朝重臣,但這一番話究竟是誰要對他林陂岫說的,他自個兒心中卻是有數。自出徽溪以來,三度提點,自然不會是賈校尉一手為之,正如皇城值守的那位軍卒所言,二百軍卒的來路,乃是皇城中人囑咐,故而才隨車帳一同去往西郡。
頤章全境之中,可將兵馬調度牢牢握在自個兒掌中,且雄盤皇城的,唯有那位身處垂暮之年卻威勢更盛的圣上。
先才刀劍震響,隨后便是馬嘶不止,林夫人已然是悠悠醒來,披起那件老狐裘,使火折點起燈來,卻瞧周遭并無林陂岫身影,橫豎沒曾再度入眠,而是坐起身來,拈著那枚雕出芭蕉身段的枯木,口中不住念叨。
“距天明還早,怎的不再歇息一陣”布簾一掀,林陂岫便費勁踏到車帳當中,頗為不解地瞧著自家夫人的蒼白面色,皺眉問道。
“無事,方才忽然入夢,望見夫君當年模樣,亦是位面容俊郎的翩翩公子,還當是年月回轉,冬后成秋,這才不由得醒轉,”夫人笑笑,將手頭那截枯木又塞到林陂岫懷中,意味深長嘆了口氣。
胖大員瞪眼佯怒道,“怎的,如今我這年老色衰,夫人瞧不上眼了”
“瞧得上,起碼曾經俊過,如今雖是老了些胖了些,可依稀仍能端詳出來年輕時的長相,這便足夠。”夫人說罷,瞧見林陂岫面色雖說佯怒,但依舊抑制不住喜色,緩緩松口氣道,“觀夫君氣色,看來咱是能安安穩穩抵達西郡了”
林陂岫叫自家發妻一眼看穿心思,登時無言,翻翻雙目道,“那是,原本還想著給那位賈校尉送份重禮,讓夫人自個兒逃到別處,起碼能留下性命便好,如今倒是亦能省下這份重禮,確實是件好事。”
自家這位夫人,雖腹中學問不深,手腕更算不上強硬,明明是當朝重臣夫人,怎么都該端起幾分架勢儀態,而相反大多時候這位林夫人待人接物,卻好似夏里暖風,絲毫無秋時北風冷寂,更未曾有初春涼風惺惺作態的意味,更是引得周遭鄰里交口稱贊。
可林夫人看人卻極準,每每瞧見林陂岫鬼鬼祟祟獻殷勤,或是欲言又止,便一準能猜出自個兒這位極好虛榮的相公,又要學那些朝堂上的富庶臣子,討房美妾。六七位側妾,林陂岫每次都以不同手段旁敲側擊,可回回皆是被自家這位賢妻看破,卻并未太過刁難,最多是柔聲囑咐句莫要沉溺于此,過于傷身,便將此事允下。
這番話聽得夫人微惱,直埋怨道,“你林陂岫若是死在刀劍之下,妾還能獨活不成再者蘆兒如今年紀也是不小,靠留在京城的家底,即便一人孤身過活,亦不成問題,何必如此。”
“下回不敢嘍。”
林陂岫舉手討饒,可面皮卻是掛笑,挪挪身子招呼道,“歇息歇息,明兒還要趕路。”
林夫人輕輕道喏。
一如討妾林陂岫厚著面皮時候,亦是柔聲淡語。,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