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間身若由己,便可一日看盡天下勝景,聞道千百里外,夕死大湖東岸,我若能脫開樊籠,必定要見識番世上眾生,窺劍道大川層層而起,直入九霄云外,才敢言此生未曾虛度光陰。”葉翟大醉,長笑出聲,乃至面皮都是皺起,豪氣一時難收,“最好再挑幾位劍道大才比斗一番,縱身死劍下亦可,得勝而歸亦可,總歸不負此生便可,至于山中事,與我何干,卸去門主名頭,我不過是一位尋常至極的劍客,江湖生來江湖死,信馬由韁。”
“何嘗又為韁繩所困。”
說罷葉門主便兩肩一攤,醉倒于秋樹之下,任憑秋風颯颯而過,只情睡去。
葉翟酒量極差,故而從不貪酒,但如若飲酒,必是貪杯求醉,睡上足足兩三時辰,再行醒轉,醉后舉動言語如何,全然忘卻。
老仆面皮仍舊難看,可再瞧瞧獨身靠到秋樹一旁,睡相毫無半點門主架勢的葉翟,攥攥雙拳,終究還是長嘆一聲,搭起后者肩頭,頗費力地挪動腳步,將那爛醉如泥的門主攙扶而起,往正堂而去。
“看來門主近來又是耽擱了修行,終日只曉得休憩用齋,這身子沉得仿佛丘山一般,得虧是老朽有把力氣,換成旁人,恐怕早就苦撐不得。”
本是風燭殘年的老仆半背半攙,由打后院秋樹之下,緩步走過院落之中高低錯落梅花樁,再蹣跚行過院落正當中那口種有青蓮的古井。本是秋月,可井中那株青蓮卻是繁茂翠綠,與周遭青灰樓宇,雪白竹木極不相稱,遺世獨立,郁郁青青,多年不曾凋敝零落。
老者勉強站穩腳步,瞧著此處近甲子也不曾變過的景致,自嘲一笑。
“也是,二三十載彈指之間,怎會比得上那時節的氣力足,”老者搖搖頭,喘息許久,“原來非是門主沉了數分,而是老朽年紀長過二三十歲,年老體衰。”
“難怪。”褚姓老者釋然一笑,繼續背起那位面容極俊郎的爛醉門主,一步一歇,往正堂當中而去,如多年前的白葫門門主,將尚且年幼的自個兒背到山上,雖已熟睡,卻仍舊緊緊攥著掌心之中半串糖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