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招時節,梅郎君占住上風,可眼下卻是猛然收劍,再以劍身砸去,將軟劍硬生壓出半弧,直奔云仲肩背,方寸之間躲閃不及,少年挨過一劍,撤步回退,肩背已是中招,血水長流。
軟劍薄極,比起大多兵刃,鋒銳有加,方才一劍路數詭譎,云仲確是未曾截住,被這一劍削開衣衫皮肉,只得略微讓過劍鋒,稍稍停招。
“于爺手下走幾十合,堪堪有傷,同輩人中,你這娃娃也足矣自傲,如若現今點頭,入我馬幫為奴為仆,興許十載過后,自然可得個微末小職,總好過橫死街頭。”梅郎君陰冷一笑,隨手拈來枚飄擺落葉,將那柄足有四尺余的軟劍劍尖血水拭去,似笑非笑瞅著眼前少年。
適才這少年郎劍術,就連他瞧得亦是心頭一沉,雖如此年紀,可只論劍術,卻已然是比起馬幫當中劍道宗師相距不遠。軟劍妙處,唯有自知,想當初新獲宗師頭銜的時節,便是憑借一手路數難測的軟劍與暗器手段,硬是于夜色深沉不見皓月的時節,接連除去別幫兩位劍道宗師,名聲震動一時,除卻暗器飛針之外,憑的仍是軟劍功夫,可謂極難應對。
而如今這少年劍路穩固至極,竟是無丁點花哨,盡是歸真之式,即便落在梅郎君眼中,亦是挑不出丁點錯漏。
少年收劍,呵呵笑了笑,扭扭傷肩,“劍當挺直如松,路數招式變幻,從心所欲,而非是如此不倫不類,取巧傷敵,再者欲我投奔前去馬幫,兄臺模樣,著實有些難言,若是失卻胃口,恐怕日后行走江湖,多有不便。”
梅郎君驚怒,“巧嘴滑舌,理應割去唇舌,將你這小兒懸于馬廄之中才好。”旋即近步,再度出劍。
可少年此番卻不復出劍,只憑腳步避讓軟劍,僅是兩三息之間,便已踏到梅郎君近前,劍柄距后者咽喉,唯有尺距離。
軟劍來去之間,劍光再起。
一曰畫眉,二曰登樓。
劍光縱橫,金鐵鏗鏘聲起。
繞是梅郎君憑軟劍抵擋,此中力道實在過于剛猛無前,劍柄險些脫手,原本劍身光滑如鏡,如今亦是有一角破損,踉蹌倒退數步。好在梅郎君亦非常人,硬是憑左肋接過劍鋒,甩動袖中飛刀數柄,將少年逼退,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白毫山中梅花樁,僅是此十余日間,云仲便走過百余回,軟劍阻擋不得,且劍路詭譎莫測,只可憑身法讓過鋒芒,而后再行出劍,而此番涉險,的確是收效極妙,一劍險些破開那梅郎君肚腸,如今血水瀝瀝,一時難止,滴落到青石路上,響動寂寥。
但那面容干癟的文人捂住劍傷,卻是長笑不已,瞧得少年頗有些不解。
“你這小兒身手確是不俗,興許應對別處江湖之人綽綽有余,可既是馬幫中人,哪個非是在刀口上舐人血水的主兒,”梅郎君褪去長衫,束在腰間,止住血水外滲,唯著一身單衣,咧嘴笑道,“難得有人逼我梅郎君至此,將手頭這份奇毒用到你這小兒身上,縱是身死在此,也足矣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