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章至南處向來無人煙,多半是出于此地地勢瞧來實在古怪,并無多少平坦,百步之內則見如柱石峰,石峰上下粗細,近乎相同,峰峰勾連而又是各自獨立,譬如山林換巖,根根高插聳立直入云端,天景陰沉時節云霧最是茂盛,瞧來不似天峰入云,倒似是天宮落腳,乾坤倒轉;巖峰皆怪兀嶙峋,且是成叢成簇,筆直朝天,不下萬千余,石上飛流清泉,青猿老蟒藏身其中,時值霧氣迷蒙時節,唯能聽聞猿啼鳥哀聲響,流瀑橫陳山間綠木百草當中,遠望景致愈奇,且是詭譎難辨,近觀卻又壯闊雄渾,玄之再玄。
世人揣度,來此文人向來不曾取諏個地名,原因便是在于胸中詞賦念盡,死活尋不出個恰當名諱,就連詩文當中亦是以至南兩字概論,愈發可見此地之奇。
而今石峰當中羊腸道,有兩騎并駕,緩緩踏動濕土。耳畔盡是猿鳴,聲聲起伏不絕,聽來凄婉哀慟,盤桓當空。
“猿鳴聲聽來擾心,并未與此地添色,倒是縮減不少。”少年背槍,遠望長峰遮掩半片天幕,當中隨怪石探出的枝條藤蔓蔽日,萬條垂下松松散散,雖已入秋,可并未太過慘黃,瞧來倒是茂盛。
“尋只愁猿攜去青樓,興許愁猿心思與人無二,皆是覺得聒噪如夏時至熱天景的鳴蟬,難聽之極。”李三松開韁繩,靠到鞍橋之上,仰望頭頂一線天幕,倒也自在,聞言答了一句,倒是令少年神色微動。
“那人居在何處就眼下這崎嶇起伏,時有大蟒水澤相隔的地界,尚且尋不得半點平整地界,何來居所;要是高居石峰頂巔,恐怕也唯有可踏虛的三四境修行中人,你倒真是同許多人交情不淺。”趙梓陽言辭針芒向來不缺,饒是對上那位小師弟,亦難落下乘,多半便是因幼時觀瞧村落中嬸娘姑婆吵嘴時節,耳濡目染,才習得如此一身本事,眼下發難,且不留情面。
李三如何不曉得自家這位幫主的脾氣神通,故而一路上并不曾過多理睬,不過言及此處,卻是令雙眉挑起,樂呵道,“那是自然,小的在幫中便是行的這門行當,怎會不通人情世故,能替幫主分憂解難,指引前路,縱使燃燭成灰也甘心。”
趙梓陽冷冷望過一眼,不曾還口。
石峰離天三尺三。
愈往深處行,則霧氣越發濃重,僅百十步外,便難瞧周遭景色,但高處峰頂輪廓仍舊清晰,猿鳴聲低,馬匹喘息時節直有兩道白氣浮現,存留甚久。山間清冷,繞是趙梓陽體魄上山以來越發凝實,眼下亦覺通體如寒冬雪跡裹縛,卻并不急著由打包裹當中取出衣衫,而是緩緩沖兩腕當中呼上幾口熱氣,而后將背后長槍取來,使粗布裹住槍身兩處,這才取出衣物取暖。
李三頗有些不解,于是開口問詢,“幫主舉動,不知為何”
“世人皆知槍在于腰肩,而腕亦是極重,如因周冷涼,使得腕處滯塞,怎能出槍無礙。”
少年郎如是說起,還不忘將槍柄束好,可李三分明瞧見少年數月前掌心不曾生出老繭的兩掌當中,層層老繭譬如周遭怪石那般。
層疊交錯,突兀現鉤,細密倒刺泛黃繭面,仍未褪去。,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