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說罷這番話,也似乎是解下心頭重擔,起身朝少年深深行過一禮。
“門主此生多半在山間苦耗,除卻前任門主,并無什么常念之人,大抵是知悉少俠心性譬如當年,可尋自個兒年少時節的模樣,這才多有記掛,此劍匣倒多般也非修行人口中的靈寶法器,只不過門主的確是修修改改,溫養了許多年,收下此物,添起一分念想,人之生來不亦是如此,揣著萬般念想走過萬水千山。”
兩人要下山時,少年一反常態,并未著白,而是換上身青衣,腰間不再掛劍,身后卻是多出一方劍匣,山路半途回首望去,久久也不曾收回眼來。
區區月余,停駐鳳游郡時,除卻于那位劉郎中醫館當中小住,多半時日皆在此山之間,雖虛丹當中丹火仍舊不曾消退,但少年今日,已不需再過多壓制腹中不適;陣法仍舊毫無進境,但起碼心頭難得平穩下來。瞧著山道當中驟雪初歇,白山白樹,已然緩緩蔓上原本色澤,不知心頭為何便安心許多。
“溫姑娘,你說咱將老時節,會不會偶然之間再想起這座山,再回此地走走,替葉門主上炷香。”
溫瑜勒馬,座下那頭黑獍略微有些不舒坦,打過兩聲響鼻,多日以來不曾撒歡跑上一陣遠路,如今好歹算是能外出走動,當下自是有些躁怨。比起云仲那頭劣馬吃得肚圓,成日便同人一般躺臥到馬廄當中酣睡,黑獍則是不曾多出丁點贅肉,即便是身在方圓不過十步的地界蜷縮,亦是時常動蹄跑上三兩圈來,權當解悶。
“會,也不會。”少女輕輕摩挲馬匹側臉,安撫后者,“南公山上人最是重情重性,無需此劍匣,便可時時念及,但如若要是諸般雜事忙亂,常可使得原本定下的行程改換,歸根到底,倘若是身能由己,便自然可回此地,若是身不由己,終生難再回頭。”
“溫姑娘境界越發高深,如今竟是聽著有些費力,小的實在是佩服佩服,再過個兩三載,多般便是小的要喊你師姐嘍。”少年多日以來,終是提起興致打趣一番,話才遞出,便覺腰腹之間有冷風襲來,當即便是狠命夾緊馬腹,那雜毛夯貨吃痛,猛然竄出數步,風也似沖下山去,身后如朵烏云似的黑馬驟然被甩出數丈,亦是翻騰起四足,猛然沖下積有厚雪的山道。
雪塵騰起無數碎花,明光爍爍。
山巔站著一位鶴發老人,瞧著遠處少年少女笑聲清越,良久未散,不知為何老臉如同雛菊綻開,拎了竹帚扭頭走回山門當中,緩緩掃去院落當中的積雪。
那座小冢,靜默無聲立在院中,乍看之下,如是有位醉酒郎躺臥于樹下,醉眼朦朧,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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