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行至那處極舊的酒館前頭,旋即便是停住,駕車男子倒還算是身子頗輕快,跳下車來,將馬匹栓罷,順手由打車帳后頭抽出桿槍來,扛到肩頭,撩開破爛布簾,推門而入。
酒館當中擺設,似是多年不曾改換過,尤其桌案座椅,古舊得緊,還不曾落座便可知落座之后,當有土灰沙礫撲簌而下;油燈落灰,不知積攢過幾多層,尚且無人擦拭,屋外風來,松散頂板上頭顫動,常有沙塵墜地。
單瞧此景象,怕是當中已有許多年無人久居,哪里似是做開門買賣的地界。繞是男子見過不少寒酸鄙陋的微末地界,如今觀瞧,亦是微微蹙起眉來,嘀咕了句白走一趟,而后便欲要起身離去。
“少俠來此,不知有何指教。”屋舍當中,有處小門門簾一挑,走出位腹背佝僂的老人,身形極枯干,且僅是邁出這兩步,便引得一陣咳喘,身形越發低矮,邁步入屋。
“店家說笑了,既是來酒館,定是為飲酒而來,”男子多日不曾去須,瞧著并非少年,此刻聽聞老者口中少俠二字,一時笑將起來,隨處找尋個座位落座,將手中槍橫在桌中,似是隨口問道,“老丈孤身在此,想來生意便是極難做,如今齊陵當中商賈成群,再者酒樓極多,何不改換個地界做生意,樹挪死人挪活,理應多想想。”
老者似乎并不愿出言太多,淡淡瞥了一眼那位自行落座的男子,取來枚竹舀,而后吃力抱起方酒壇,掀開酒封舀酒,這才沙啞出言。
“此地黃沙吃慣了,萬一行到街道齊整利落的地界,恐難習慣,同叫你等這些個江湖人挪到廟堂之上當差,一個道理。”
屋舍破敗老舊,酒壇卻是干凈,當中酒水清冽,隔開十幾步遠近,仍仍可嗅見濃烈酒味。
“況且老夫可沒那閑錢,溫飽且憂,何來余銀。”
“總要比身在此地,時時遇上賊寇要好許多。”男子略微瞇起眼來,瞧老者竹舀間酒水似一道銀掛緩緩落入壺中,手頭絲毫未動,竟然是不曾有半點發顫,纖細酒水緩淌入內,涓涓細流。
如此并未漏一滴酒水,老者尚有心接話,哼哼兩聲,“客官瞧我這酒館,可有甚值錢物件即便賊寇要砍了老夫,亦是得不償失,平白令一口刀刃轉鈍,那幫賊寇本就是極會做買賣,豈能虧本錢。”
男子捧起酒壺,仰頭灌過一口,登時覺出臟腑之間有股熱氣升騰而上,原本周身冷涼意味,頃刻盡去,一時便有些贊嘆心思,不過再瞧那老者冷清面皮,話至嘴邊,便是猛然轉變。
“老人家可知,賊寇近來蹤跡,若是有毗鄰城關處的成群賊寇,時時侵擾,興許在下能幫襯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