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粗通相術,曾憑生辰八字測算一番,告知過四方鐵騎統領一件事,虎隱山麓,能者得前,依貧道算來不出幾載,四方鐵騎統領皆要更迭一茬,其一是因那四位于軍中威望實在潑天,假以時日爭端再起,難免有尾大不掉的勢頭,既是如此,必令那四位名震天下的四方統領高升,不過卻砍去統領四方鐵騎的實權,任以虛職。其二天下太平,何況邪祟平復,這幾人從中取來的威信過多,功高震主,鐵定要落得個飛鳥盡良弓藏的收尾。”
“算出十件禍事,也不如算得一件好事。”
“為何篤定道長所算靈驗”漢子仍是并未輕信,盯著眼前這位瞧來半點高門風范的道人,咄咄逼人。
道人苦笑一聲,拍拍道袍上頭灰土,沉沉嘆氣,“皆因此前我替那位統領算得一十八件過往年月中的舊事,軍中統領,豈能隨意糊弄,更何況允貧道方便,冒玩法徇私的大不韙之過放行,倘若不顯露些真本事,如何成行。”
漢子皺皺眉頭,卻是重新將雙足踏入馬鐙,收刀還鞘,于是身后又起一陣浪濤聲響,細細碎碎,皆盡收刀。
一行人中馬匹富足,漢子亦是客氣,遣手下讓出頭馬匹贈與那道士,后者作揖陪笑,如何都叫人瞧著膩味,全無道門中人出塵意味,引得漢子頻頻煩悶,仍不自知,絮絮叨叨個不停。
不過對談之中,道人依舊是知曉了那座不接天不近地的守缺觀來歷,那喚做木中峽的漢子講說,守缺觀自打不知多少年月前,便已是記于書卷當中,每逢甲子年顯現世間,但年月匆匆,并無幾人眼見,后世所傳大抵是依理胡謅,講說得倒是活靈活現,但終究不曾有一人說出這守缺觀如何邁入。
古卷中記,大抵是古時可移山填海鎮妖長生的賢人道場,經久不朽,歷世未凋,遺留至此時,依木中峽所言,那道觀當中有無人蹤,還在兩說,不必太過在意送信一事。
而道人隨馬匹顛簸,似是有些困意,有一搭沒一搭對談,末了竟是突兀道出一句,本應上陣殺賊討逆,刀馬沙場,如今卻是豁出性命外出采石尋料,憋屈得很,惹得漢子額角青筋突現,可終究也未曾將這疲懶肆意的道士趕下馬去。
足足十日,距木中峽所言守缺觀所在,不足十幾里,足足數百人手卻是在此安營下寨,紛紛解去車帳,由打馬背處取得斧鎬鐵鑿,四處找尋。
此地臨湖,算是距北煙澤最近一處水澤,湖畔水草豐茂,湖心清澈見底,時有麋鹿老黿現出身形,遠遠瞧見這數百號人手,又是隱去身形,有漢子前去湖中取水的時節,兩足險些離地,回神時節才曉得是雙腳踏到一方老黿背甲上頭,足有近丈見方,登時惹得周遭許多人笑罵。
日暮將晚,篝火側畔。
“道長所要尋的守缺觀,從此地北行數里遠近便是,只是能否有幸瞧得,需看道長造化如何。”木中峽坐下身來,瞧著篝火畔拎起枚枯枝,匆匆寫劃的道人,爽快出言。
這道人雖說是平日相當不靠譜,且多癡言亂語,不過也曾替眾人占過一卦,避開伙數目極多的流竄賊寇,起碼保下近百人性命,雖說其余人不知,但木中峽卻是親眼得見,百數賊寇由打原本路途經過,鐵蹄踏土,揚塵無數。
“木中有峽,兄臺理應姓馮,”道人頭也不抬,繼續使枯枝在沙土當中比劃,“幸虧非是南漓馮家,不然咱初見的時節,便要斗在一處。”
漢子愕然,不過念想到此人算術,當即是明悟,將份干糧遞到道人手上,釋然笑道,“行走在外,用個假名趨利避害,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