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層樓中空空如也,唯獨有一座城隍廟,突兀坐落正中,這樓宇竟也無頂,外頭陰沉長風,徑直而來,吹得人眼目生疼,面皮好似刀割。
幾只渡鴉由樓宇腰間飛過,險些被刺骨冷風吹落,啼鳴嘶啞,哀慟異常。
文人前行,繞直城隍廟前十丈處,終究是一步邁錯,引得那座看似古舊的城隍廟后身,如暴雨落英一般沖出一陣劍雨,足有百來柄長劍,譬如陣森森鐵林,猙獰怪兀,似野馬脫韁,雁陣撲鷹,直奔顏賈清面門而來。
黃龍倒是手段高明,張口震散千百柄飛襲長劍,身形卻是略微縮斂。
一步行錯,劍光加身,即便并無逾越四境內氣操持,總也難應對。
數炷香后,文人終究是行至城隍廟前,額頭已是見汗,剛要開口罵得兩句晦氣,抬頭望見眼前古舊斑駁,近乎為年月損毀殆盡的城隍廟,當即便是將滿腹牢騷咽下肚去,緩緩抬手,推門而入。
城隍廟奇舊,才推門而入,便是有無數塵灰撲簌落下,好在黃龍重新化為巴掌大小體態,尾隨文人入內,甩尾揮散塵土,而眼眸依舊立起,望向四周。
云仲寧泉安兩人,顏賈清特地囑咐莫要妄動,立身原處,起碼也可保自個兒太平,距離這五色玉樓護持處越近,自然要多添兩分小心,畢竟一并護佑三人,對于唯聽顏賈清吩咐的黃龍而言,當真算不得什么輕快活計。故而文人也只是留下一座由打南公山搜刮而來的大陣,護住二人,自行邁步走入城隍廟中。
城隍廟原貌,大抵頗為雄偉,雖說連牌匾都已是為風吹雨打磨將去大半字跡,只依稀可見細微輪廓,蛛網糾纏,木梁蝕穿,一副垂暮跡象。
顏賈清淡然,倒是黃龍自從進城隍廟以來,四下觀瞧查探,似乎很是有些中意,旋即便是化為黃繩落在文人肩頭,動彈不停。
“從前朝起,城隍廟中供奉城隍爺,大多是名臣豪杰,或是庇佑一城,或是苦守一府,百姓感其恩德,故而才如此行事,受人香火。”顏賈清抬頭望去,廟宇正中泥
塑神情和善,面皮周正,似正望向門外。
“可子陰山哪里來的城池,又哪里會有百姓前來供奉香火。”
文人走上前來,思量一番,終究還是拜過兩拜,轉行泥塑身后,看向泥塑耳根。
泥塑城隍爺耳后,有一趟細鱗。
黃繩擺動越發猛烈,似乎已是要自行附著于泥塑上頭,卻被文人牢牢抓住,輕輕嘆過一口氣。
如今世人只由傳聞話本聽聞,人杰地靈,山水清秀地曾有河伯雨婆,始終念想著有一日將手頭砍柴斧落到水中,能得富貴,卻是大多忘卻了人世之間尚且有能操持山水天時的族類。
童子也嘆氣。
年前那座山神廟,雖說修葺過百來回,卻依舊抵不過東流年月,終究破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