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飛瀑落地,虹光常有的時辰。
老者緩緩坐到藤椅上,抬手讓讓顏賈清,兩者對坐。
“既然前輩知悉,何不直言。”
顏賈清并沒飲茶,反而是望向四周桃源盛景,似乎比起桃苑島兩岸都是不曾遜色,天色朗朗,無有山外那般陰沉。
顯然是知悉顏賈清心思,老者也并未刻意耽擱時辰,而是抬手拿過茶盞,自顧飲茶一杯,才先行淡然開口
,“我輩先賢所煉這座五色玉樓,不主攻伐,只在固守,但也絕非是尋常之人可闖,接連五層下來,好像也并未耗費多少功夫,老朽那族孫,看來此番的確是招惹了不應當招惹的高手,才引來如此禍患,被打上門來。”
“前輩管教得的確不嚴。”
文人言語生硬冷淡。
只是待到文人打量過周遭兩側,綠枝吐蕊,如蘭似麝藥田的時節,神情卻猛然一變。
老漢搖頭笑笑,“老朽這一脈本就凋敝異常,沒準西路三國,也唯獨剩下老朽與外頭那族孫,從幼年時節便跟隨我來此,如今已逾甲子,可甭管歲數多大,對于老朽而言,不過是個娃娃而已,即便知道這些年來他做過許多臟事,見不得光,也只好當做從沒沒瞧見過。更何況年老力衰,他已是臨近四境的修為,又怎好去依仗輩分管教。”見顏賈清依舊不瞬盯著藥田,老漢笑意驟然古怪,揮動袖口,原本瞧來郁郁蔥蔥藥田,登時化為森森白骨堆砌的地界,粗略觀瞧,竟是有足足百來具尸骨,屯于田中。
“已然身死的,多半要將渾身上下物件盡數摘個干凈,殘軀尚且不得安寧,投于爐火當中,不論是煉丹煉器,都是上上之選。”
“古時遺有十萬山鱬,多寄于廟宇,保風雨興盛,到頭來占據天下三成有余地盤的西路三國,竟是再也找尋不到我脈中人,那時節,可否有人站出身來,替我等說上句公道話”
黃龍搖頭擺尾,盯著眼前老者,頻頻呲牙,倒是還未擅自出手。
“一報還一報罷了,”老漢瞧著無數白骨堆砌的藥田,依舊是笑意溫吞,“當初天下仙家逐殺我等一族的時節,手段可要比這狠毒百倍萬倍,尚且留有口氣的,多半被勾穿琵琶骨,剜去丹田,押送到宗門當中抽筋拔骨,當做無數機緣,供人修行,傳聞說是凡持山鱬骨肉筋皮者,修行時節可通道之本源,心思通達,即便是天資低微,也可憑此與修道大才分庭抗禮,步步緊追。”
“當年時節,傳出山鱬一族通體皆蘊靈寶,可與道合這等傳聞的,正是尋常百姓。”
慘笑過后,老漢猛烈咳嗽
起初老者顫顫巍巍,底氣極差,可不知怎的,自從說起這番話后,底氣當時便是奇足,面皮通紅,顫抖一手敲打桌案,“我那位族孫雖是殺害不少人,可比起世上仙家,誅殺山鱬數目,又怎算得上是罪業深重。”
文人卻是一改方才肅穆面孔,平淡答道,“冤有頭債有主,既是仙家所做的惡事,不妨尋回仙家身上,使其受剝皮剔骨苦楚就是,何苦要為難尋常百姓。我曾聽聞山鱬一脈,當初因是近似人形,能掌山水雨雪,常司山神庇佑黎民,為何此番卻是想起毒害百姓,以骨肉育藥,未免有些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