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驚詫于自家十三師弟說出這番話,消瘦老者沉吟片刻,到底是坦然一笑。
“謹言慎行,食甘霖辟谷,與盡享人世間繁華種種,如今看來也無甚差別,想當年乃是師弟出招,才堪堪將大師兄留下的那位鎮霞宮宮主穩穩架住,只余下個名頭,倘若是無那吳霜阻路,只怕如今的鎮霞宮宮主,已是我等幾人說了算。可既然是師弟能放下所謂權勢,已然能從中窺探出道心淡然,凡事不曾記掛心間,其余不談,做人比起我等這幾位師兄,真是要高明太多。”
老十三瞥過自家六師兄一眼,同樣也是猶豫片刻,才佯裝不經意開口,“那小子乃是大師兄親自挑選的此任宮主,說句難聽些的話,大師兄境界與修行能耐雖不見得于歷代宮主之中可排上號去,但眼光未必差勁,如是多年來,你我這些位宗老近乎將人家架得剩個空殼,真以為是高枕無憂了若是不愿鬼敲門,先少做些虧心事,你幾位師兄所挑的那幾位內門弟子,在我看來皆是那等心懷叵測,不堪大用之輩,平日里看著乖巧且心思過人,但終究無那等高手氣魄。占權可行,但若想要將權勢握在手上,這座鎮霞宮存留得久些,有害無利不是”
身形頗瘦弱的老者眉頭微擰,側過臉來瞅著一旁師弟。
“我臉上有幅字畫”老十三哼哼。
“今日南公山吳霜上門,多半是興師問罪,言說是鎮霞宮幾位內門弟子威逼自家小徒弟,大抵為的便是那座山鱬洞府之中的物件,雖是不曾有性命之憂,卻也是叫吳霜那位小徒教訓一同,顏面掃地,此番前來便是為此事,同師弟商議,應當如何應對。”老者嘆氣,很是害愁。
“也罷,既然已然是惹事上門,便去會會這位多年前便大鬧山門的苦主,如今境界走到何等地步,不過師弟我可已然是不再過問鎮霞宮中事,此番出于同門情誼才愿替幾位師兄試試深淺,下回倘若再有這等事,師兄還是莫要登門,攪擾師弟觀雨品茶最好。”老十三無奈笑笑,同才邁步出后府的那位女子喊道,“且招呼老夫這位師兄,遇得些小事,去去便來。”
女子上前,將茶湯雙手遞到老者手上,面皮緋紅依舊不曾退卻,輕施萬福。
老十三門前除卻那株還未長成的菩提之外,尚有兩枚石龜坐鎮宅前,雖是不上講究,但那兩座石龜雕工的確不同尋常,妙手頻出。
這片天下學劍的人向來不少,鎮霞宮中門人,學劍者也自然是絡繹不絕,大多皆是聞聽過這位與上任鎮霞宮宮主同代的老人,于劍道之上走得極遠,但近二三十載中,不曾有一人能入老者法眼。
石龜光華大作。
兩劍由打石龜口中猛然跳脫而出,環繞老人身前左右。
一柄心猿,一柄意馬,也是一對佩劍,用過許多年從未換過,只是名字時常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