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已然城府心思深重的人物,又怎會聽不出吳霜這番淺顯易懂話語,尾后針指到誰人頭上,但并無一人戳破,乃至于面色都是幾近古井無波,看向吳霜背影,雖說人人面皮皆平淡,可終究是無人知曉心中何想。
那位衣衫單薄的鎮霞宮宮主訕訕笑笑,搓搓兩手自言自語笑道,“這小子倒是蔫壞,竟是言說本宮主瞧來年老,若是不曾深思,還當真以為他吳霜不曾暗地損人,仗著境界了得,忒欺負人了些。”
可惜在場幾位宗老,并無人肯搭理這位欲要和稀泥的鎮霞宮宮主。
山雨仍未止,兩人相對立身,青衣吳霜卻是先行笑笑,瞥過一眼那位環抱住兩劍的女子,挑眉問來,“怎么,許多年不曾握劍,嫌劍柄冰涼動手,還不忘找個女子前來暖劍年歲越長,境界無處增進,倒是添得身毛病。”
“你吳霜依舊是尖牙利齒油嘴滑舌,說話無半點忌諱,得罪那幾位天底下站到絕高處的五絕,仍能存世至如今,倒是不容易,”老人壓根不曾動怒,賠笑接過女子懷中兩口劍,好生哄過幾句,這才繼續笑道,“但這回你卻是找錯人嘍,老夫起碼有這么位知曉冷熱的姑娘相陪,雖說是年紀不甚登對,可著實是已然將隨后十幾載或是幾載,盡數托付與這姑娘,甭管待老夫駕鶴西去后,這姑娘如何過活,起碼身在鎮霞宮中,無人敢動,你小子也已是歲數不小,卻并無這么位極好的姑娘相隨,百步笑五十步,這才是當真踮起石頭砸自個兒腳面。”
吳霜卻只是擺手笑笑,珍之又珍將吳鉤青霜兩柄劍捏住,暢快道來,“天大地大一劍行之,何苦急切兒女事,倘若是真要找尋,想當年咱走江湖時,那也是憑俊秀二字十足有名的后生,再候些時日,未嘗不可。”
老人很是鄙夷瞅瞅吳霜面皮,嘖嘖嘴道,“你等這些位練劍入癡的后生,夜里時節壓根無需婆娘,掂量著兩柄破劍就足矣,恨不得與之同寢而眠,要真是待到日暮西山的時節,老夫還真是好奇究竟如你小子這等人,究竟會不會有半點悔意。”
青衣此番并未言語,而是靜靜望著衣衫華貴的老人脫下斗笠,褪盡蓑衣,將那形如柳葉的心猿意馬兩劍握到手心之中,小心翼翼朝劍鋒處吹上口氣,劍鳴聲起,而老人的嘴角也隨劍鳴聲翹起,很是歡心,竟已是忘卻掩飾。
“都是一個德行的劍癡,哪怕是三千美嬌娘,恐怕也不如手上真切攥住劍柄,來得酣暢淋漓。”
這回老人不曾反駁,而是將兩劍橫起,邁出一步的時節,劍氣已是逼人。
最初這兩柄劍的劍名,喚作白日依山,后改為斷江折云,末尾才是改為極不中聽的心猿意馬。初見白日依山長河入海,胸懷隨潮頭高壓百丈大樓,撥云見月閑淡灑脫,后諳世事,發覺人間無常,風霜刀劍苦苦相逼,只得期盼一日之間劍氣升千里,掃落斗牛,斷江折云,憑修為劍道殺開條血路。而至于為何諏取心猿與意馬二字,恐怕唯有那位女子,才知曉其中一二。
鎮霞宮老十三年輕時節,亦是運的一手精妙快劍,于江湖修行人中已不算是甚稀奇事,但愈至年老,劍路卻反倒是慢將下來,但劍氣卻是瞬息而來,乃至還要快過當年。
吳鉤青霜接連抵住三道劍氣,自行脫手,于是其間沾染紫氣的劍氣驟然而起,穩得陣腳,瞧來平平無奇,卻是漸漸壓住立身原地雙足不動的老十三劍氣,劍光縱橫,周遭,一時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