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于軍中名冊所記,自入北路壁壘過后,你秦徽不過是隨軍出城數度,既罕有誅殺胥孟府叛賊的建勛,亦未曾有過那等奇襲的軍功,可卻是屢度受重用,僅數月之間竟可攜領百夫,而后又因小傷退居淥州,接來這等肥差暫且不提,且同其余多地驛館有所往來,當真就覺得天衣無縫?”
王尋尺卻并不曾同賀知洲多言,而是相當平和望著勉力壓制神情不變的秦徽,“僅是稻粟鎮一地,斂財甚重,妄圖借這等巧取錢財的舉動,遮掩住實為青面鬼羅剎鬼暗子一事,不可說不高明,即使是王庭有心探查,到頭也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處罰,更因在百姓眼前始終端著那等親近寬厚的幌子,卻是背地里推波助瀾,使得民心背離,傳揚王庭不利流言,雖可欺瞞一時,但仍是不得長久,天下的暗棋死士,古來幾人能得全身而退。”
一旁的賀知洲則是眼尖,察覺秦徽神情有異,趕在其咬舌前掐住下頦,只稍
稍動用些力道,就將下頜骨扣拽松,疼得秦徽滿身冷汗,卻無從自盡,只得是滿臉憤恨望向眼前兩人,卻苦于被賀知洲單手拎起,而后隨手摔砸到土丘處,憑賀知洲習武修行得來的力道牢牢制住,半點動彈不得。
就連王尋尺見過許多回大世面過后,此番都不得不贊嘆一二,王庭這位赫罕除卻心思算計過人之外,更可說是殺伐果決,眼下正值黃覆巢近乎引全軍齊壓蒼水關的危機緊要關頭,卻并不急于擔憂這場連天戰事,而是趁兩軍對壘,胥孟府憑蒼水運送糧草輜重時,騰出手來,打青面鬼所留的爪牙措手不及,調動淥州州牧府在內的兵卒與王庭親信全力查辦此事,果真一擊即中。
但凡置身幕后者,在并無過多防備之下,欲將己身摘得一干二凈,本就是相當難做的一樁事,何況除卻挑起流言紛爭之外,這些位或深或淺的青面鬼所埋的暗子,大多是要將王庭之中兵馬布局連同戰事消息,一并傳至青面鬼羅剎鬼兩人耳中,則必定要經重重傳遞,因此更難斷得徹底,蟄伏一事便難上加難,也正因為如此,王尋尺經數條暗線轉折過后,最終將目光定在久無戰戰事的淥州南境,最終同賀知洲一并易容,扮為敗卒模樣試探這位秦徽,揪出馬腳。
環環相扣,且并無打草驚蛇之舉。
稻粟鎮旁驛館內,其余十幾二十位人手,自然并非是王尋尺
同賀知洲所攜兵卒的對手,被悄無聲息解去綁繩,而后皆盡生擒,不日啟程押送至淥州王庭,再經一輪盤問,更不必憂心有甚禍患生出,這等人手,皆由姑州內王庭精銳親衛押送,即使是已然修行有成的山上人,也需掂量一番赫罕親衛,究竟是有何等驍銳。王尋尺則更是不講究,使數口飛刀連番削去秦徽幾處至關緊要的經絡,這才是笑吟吟將這位蟄伏許久,青面鬼親近爪牙之一的禍害送走,自己則是同賀知洲一并,信步在稻粟鎮中走動。
賀知洲近來并不曾一味留守于軍中,這位自洙桑道以來,做過無數雜活營生的主,當今倒真是變為王庭中一枚青石磚,何處需其出力,就要顛簸跑去一地,做些往日就曉得一二的雜亂營生,軍中事由強撐許久的溫瑜一肩扛起,即使是有心相助,奈何也不見得能幫襯上。
所以王尋尺才在稻粟鎮中走動過一盞茶功夫,兩耳都差點磨起繭子,賀知洲一向是不曉得收聲內斂的性情,可算是找尋到位故友,牢騷苦水劈頭蓋臉壓下,直逼得王尋尺連連苦笑,險之又險才摁死心頭火,未曾動用飛刀穿針引線,將這混玩意兒的嘴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