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提努斯,你其實一直在壓制自己的心情,想要強行抹殺它吧?”
羅蘭輕挑眉頭,抬起了少女的臉頰。
他靜靜的俯視著跪倒在地上的歐提努斯,與其對視著。
“就像知道熬夜的壞處,知道學習的益處,卻依然蒙蔽自己的孩子一樣,因為比起未來的空虛,現在的幸福才是它們前進的燃料。”
“找回原來的世界這個愿望也是如此,它對于凡人而言,是用來安撫心靈的美好,但對于獲得魔神力量的人類,已經不可能回到過去了,你應該很清楚這點才對。”
“用相位創造的全能之力就算有缺陷,但也是幾乎完美無缺的工程,對于人類而言,連分辨差別都做不到,可你是連世界的每一個細節都能察覺到的魔神,你太過完美了,所以不可能接受這份細小的差異。”
羅蘭笑瞇瞇的拍了拍歐提努斯清冷的臉龐,似乎是想讓她清醒一些。
“但就像你無法接受自己創造,連劇本都一清二楚的世界一般,就算獲得了幻想殺手這個刮刀,把后來加上去的顏料一層層的刮掉,最終得出的那幅畫,也不是原來的那張了。”
“當你沉醉在全能里沖過頭的時候,就注定無法回頭了。”
“你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原來的世界,而是能夠理解這份獨自一人的承受疏離的傷痛,理解這份孤獨的人而已,因為在現在的世界中找不到這種人,你才會寄希望于原來世界的居民。”
“……”
被完全說中了。
一時間,歐提努斯無言以對。
在漆黑的迷宮世界中,周圍的光亮都來自于她體內灼熱的妖精化,是魔神消亡時的絕對之光,一切自然光都無法與其爭鋒。
因此,那照亮羅蘭臉龐的光線,無疑也是來自于此,但不知為何,少女卻覺得那份瑩潤的光芒來自于羅蘭本身。
羅蘭用殘酷的真實粉碎了她的所有希望。
的確如此,原來的世界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奧丁的異名就足以證明這點。
雖然被扭曲了,但這位神王的事跡,都是歐提努斯毋庸置疑的真實經歷。
無論身在何處,她都是那個散播死亡與恐懼的暴君,即使在無止盡美化勝利者的史書中,她也是冰冷的戰爭之神。
即使在原來的世界,她也是不可能得到理解者,無路可退的大神。
宛若遠方的旅人迷失在語言不通的異鄉會用家鄉的土來安慰自己一樣,他們懷念的從來都不是家鄉,而是家鄉所代表的那個環境,那群能包容自己的人。
可這殘酷的真實本身,卻又小小的溫暖了她的內心。
因為要徹底的終結一個瘋子的妄想,得先站在她的視角,才能用剖析后的真實擊穿她的防御。
真是好笑。
在絕望到放棄力量乃至現在蹉跎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時光中,她都未曾看見理解者的影子。
但在死亡的前一刻,她的執念卻得到了實現。
最理解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敵人。
在即將到來的冷清死亡中,歐提努斯抿起嘴角,凝視著這漆黑的世界中,那站在她被推開的夢想門扉前,微笑著看向她的少年。
羅蘭歪了歪頭。
“那么,你意下如何呢,歐提努斯?”
只眼的魔神用她那碧玉般的瞳孔,冷淡的看了羅蘭一眼。
羅蘭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消亡的身軀中溢出的情緒,但少女卻并沒有回答。
她甚至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陰沉的抓著主神之槍,抱住膝蓋繼續癱坐在地上。
羅蘭有些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不僅能被拯救,還實現了愿望,表情多少生動一點如何?。”
但歐提努斯依舊沒有回答,甚至還偏過了頭。
“原來如此,你認為保持現狀就好了啊……”
羅蘭了然的點了點頭。
因為力量差距太大的原因,歐提努斯現在的心聲瞞不過他。
少女雖然是傲慢的魔神,是冷酷的怪物,是在斗爭與殺戮中登頂的魔王,但她有一部分,仍舊是怕寂寞的小女孩。
因為自己太過亂來,導致根本找不到可以參考的標準,只能在越來越偏離記憶的陌生世界與孤寂的漆黑世界中不斷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