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種平甚至來不及出聲叫住吳質,只得嘆了口氣,連連跺腳。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光看著,做個甩手掌柜,種平硬著頭皮入內,略略拿余光掃了掃對面曹操的神色,倒是不曾看出什么異樣。
他心中有了幾分底氣,上前先是行禮,隨即不動聲色側過身,將吳質擋在身后。
“曹公。”
“這是”
曹操并不在意種平的小動作,臉上只是純然對于吳質的好奇。
“曹公可否屏退左右平有要事相報。”
種平目光猶疑,在曹操桌案之側的美婦身上,停留片刻。
“嗯。”
曹操睨了眼那婦人,向下微微撇了撇頭,自鼻腔發出漫不經意的命令之聲。
那婦人眉目惶惶,不敢抬首多看,只行過禮,便轉入內室去了。
種平確認四下無人,這才整合言語,將吳質口中,縣吏魚肉百姓,郡國之中,裙帶沾連,官官相護諸事一一道出。
“一郡之中,凡此賣兒鬻女之事,不一而足。”
“平聞鄉間多有賤兒重女舊俗,是以女子可為婢妓之業,往獻大人,而圖升遷。”
“自縣之下,吏有隱例言,若獻一女,則免一歲租,期年后,竟有數村之中,惟余男童之景。”
“鄉民為圖謀生,以至用容貌姣好之男童充塞定例。”
種平眼中流露出沉痛之色。
他聽聞吳質口中的童謠時,滿以為那“養得五年三百日”之語,不過是虛指,孰料卻是實語。
五歲的孩童,已能看出日后容色性格,又是懵懂無知的時候,最好挑選調教。
叫她們學得一身媚人姿態,奴心忠骨,便可肆意為己所用。
或是用作人情往來,獻媚討好;或是養在身側取樂享受;亦或是當了細作死間,惟憑自己心意需求。
這樣看來,這陳留郡太守,若非無力抗衡,刻意視而不見,有意縱容,便是將自己當做土皇帝,才敢只手遮天,這樣肆意妄為。
曹操聽完種平之言,眉頭一陣抽動,隱隱生出幾分怒意,卻是壓抑不發,而是認真詢問起關于此事的憑證。
種平這才讓出吳質,讓他將掌握的證據如實告知。
吳質心知面對曹操,不能再用面對種平那樣的輕松姿態,也是端正神色,除去將夜間同種平說的那些話細細說了一遍。
涉及府庫之事時,他努力想了片刻,雙目一亮,補充道“縣吏往我家中索要錢糧之時,曾經對我家妹子打過主意。”
“那時我并未在家中,老母以妹子年后方滿五歲為托詞,請求縣吏寬限時日。”
“縣吏擔憂我老母會帶著妹子逃走,因而強令老母簽下租婢文書,給我妹子占了個府中女婢的名頭,方才放心。”
“我之所以頂替妹子入縣,也是存了想毀去文書,好叫我妹子留個清白家底,不至數月之后,依舊受縣吏逼迫的心思。”
吳質說到情深之處,雙目猩紅,眼中滿是淚光,若非顧及曹操身份,恐怕下一秒就要一掌拍在桌上。
“既是租婢,契約之中,當有時限。”
曹操低下頭,目光卻未落在食箸之上。
他少時在洛陽,亦曾與袁本初見識過市中買賣奴婢,他記得那時買一美婢,約是兩三萬錢,而一普通奴婢,則只需一兩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