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流民充數
自光和年間黃巾動亂始,民間相從者甚多,其中迫于各中緣由,棄家離鄉者,更是莫可指數。
至今日,各州之中,多有流民,或為豪強隱匿、或入山林,或遭裹挾大體而言,越是鄉野偏僻之處,越有流民集聚。
吳質離家入縣不過短短數年,其村落所呈之景,卻已是大為不同。
若非他對自己的記憶力極為自信,又有半死不活的管事印證,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將面前這樣破敗不堪,甚至可以說是淪為廢墟的房屋與自己的家聯系在一起。
“我問你不是早有言在先,只需我家出一丁入縣,便只多抽兩稅,不再加征嗎”
吳質雙目赤紅,死死攥著管事的衣襟,直接將對方整個拎起,他手背手臂上青筋層層綻開,牙齒幾乎都要咬碎。
他曾經也是鄉中游俠,也有豪義聲名,信奉的是朱亥和曹沫那樣的人物,可為了幼妹和老母,卻硬生生忍受為奴為寵的屈辱,在縣中渾渾噩噩,行尸走人般媚上討好,掙扎度日。
有朝一日能與家人團聚,已經成了吳質唯一的希望的執念,否則以他“大丈夫何懼一死”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等到曹操入圖縣的這一日。
數百個日夜祈望就在眼前,卻又轟然破滅,吳質大喜大悲之下,一邊掐著管事的脖頸,又是哭又是笑地質問,隱隱顯出些瘋癲意味。
種平眼見那管事一張臉紫脹發黑,喉中“嗬嗬”作響,知道對方情形不妙,趕忙出聲呼喚吳質的名字。
眼看管事雙眼翻白充血,即將被活活掐死,一雙手突兀出現在吳質右手胳膊肘出,好似輕輕往下一按,吳質只覺得整條臂膀一麻,不自覺便卸了力氣。
“你阻我做”
吳質怒聲質問,他此時才顯露出幾分少年人的模樣,比起在種平身前的矯揉造作,多出幾分鮮活神情。
他定晴一看,認出阻攔自己的,正是領兵的劉備,立時收了聲音,雖然呼吸不定,怒意仍留,卻已經能強行克制,不過短短幾瞬,就可以恍若無事發生般對著劉備行禮。
劉備見他舉動,心中暗自嘆息。
以他觀人經驗,若非有此經歷,吳質該是個難得的將帥之才但現下對方已顯出汲汲營營之心,若是日后偏執于此
他心道種平應當也知曉吳質心性,想了想,最終還是按下了想要私下提醒種平的念頭。
種平知道自己現在無法勸吳質冷靜,縱然他可以拿出一堆大道理,可對吳質而言,不過是刀沒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他雖做不到完全的感同身受,卻也能理解吳質此時的心情。
于是種平什么也沒對吳質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兵馬分出一支,和管事一起交到了他手上。
吳質一怔,眼中神色復雜難辨,他低頭看著種平,幾次欲言又止,嘴唇顫抖許久,最終死死咬住下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種平用力磕了一個響頭。
不待種平反應,他已匆匆起身,啞聲發令,領著那一隊人急急就往里長家中去了。
“這幫狗娘養的,真不是個人”
張飛提著個畏畏縮縮的仆役,順手往地上一摜。
“是俺看錯了那吳小兄弟,俺初時還不喜吳小兄弟那股子作態。現在才知道,這小兄弟是豪性人,要不是有管事慘象在前頭,真叫這幾個滑頭咬死了嘴,半個字都不吐哩。”
他說著,怒氣上頭,本就如銅鈴般的眼瞪得更大,地上那人何時同這樣的人對視過登時就兩股戰戰,腿間濡濕一片。
“小,小人”仆役欲哭無淚,已是被嚇破了膽。
他哆嗦著埋下頭,一鼓作氣,真將他知曉那些腌臜吐露了個一干二凈。
種平聽這仆役說縣中官吏是如何使手段害得人家破人亡,強征人丁時,尚且還能保持理智,分神去分析。
待聽到官吏層層而下削榨,底層諸如里長之類小吏,為了討好上級,不僅將四五歲的兒童算進人丁之中,還有意引導大量流民進入村落肆虐劫掠時。
種平氣得差點站不住。
他是經歷過徐州之事的,或許流民眾多,不能混為一談,但他寧愿抱著最壞的念頭去猜想。
兗州的流民,出去其它州流入的,其余大多是當初百萬黃巾的殘余,本就是缺糧之眾,現下又是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