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平自率余下白毦兵,分六舟而渡,每舟百人,掩以草簾,束刀藏匿,乘霧而行。待小舟行至江中,便分道而進,夜間微寒,江上風平浪靜,葦草雜亂,幾艘小舟穿行其中,如游龍隱水,行無聲,渡無影,若非刻意尋覓,幾乎微不可察。
卻說呂布本營駐守江津,倚江而筑,營壘高厚,兵卒四萬,自入荊州以來,聽從陳宮之策,少飲酒水,廣分財物于下,營帳日夜巡哨。今夜見南岸鼓噪,以為荊州大軍將至,呂布急令郝萌引三千兵據江岸防守。
郝萌派兵查探,只聞南岸鼓聲不絕,卻不見戰船,正懷疑是詐攻之計,突聞江北灘岸有不少浮尸漂流而至,營卒驚疑,郝萌疑惑更甚,想到劉琦似乎已入荊州,莫非是南岸水寨內亂?
他心中猜想不斷,派遣巡卒帶火把前去查看浮尸身份。
那些巡卒方才近前,忽見浮尸布衣盡脫,百余白毦兵拔刀而起,白光四起,一邊大呼,一邊劈砍不止:“蔡將軍已破南營!”
郝萌聽得紛亂,尚且來不及再派人前去探查,便聽得“破敵”之聲不絕于耳,第一反應竟是領兵而逃,士卒見主將不戰先走,不少都信了白毦兵口中的呼號之聲,營中登時大亂。
就在此刻,其余六舟亦至,種平一馬當先,一眼便看見老熟人郝萌,當即大呼一聲:“王三,上!”
郝萌尚未看清來人,便覺腿心劇痛,不知被何人踹到在地,吃了滿口泥沙,再睜眼時便已被拖至種平身前。
“呦,郝將軍,許久不見啊。”
種平蹲下來,笑瞇瞇的和郝萌打了個招呼。
“是你!”郝萌瞳孔緊縮,“莫非那曹操也來了?!完了完了!”他當即便是一個五體投地,“郎君,郎君,我知道糧草輜重在何處!莫要殺我!”
種平一愣,沒想到這家伙投的這么快,他是一點也想不起自己曾經給對方留下的心理陰影。
問出營中防布之后,一面令王三將其綁好,一面率四舟白毦兵先行登岸,一部向東營而去,猛攻糧營輜重,一部直取營門。
守兵倉皇應戰,見對面如有神助,皆是沖著防衛薄弱之處而來,一時間連折三隊。營內火起,糧車俱焚,風助火勢,濃煙蔽天。
呂布在大營驚動,聽得有人襲營,大怒而起:“蔡氏小兒竟敢欺我?”親自披甲躍馬,引親兵百余人,突至中營,正巧撞見陳宮,陳宮立刻牽住轡頭勸住:“主公不可!夜霧迷蒙,敵蹤難辨,宜穩守以待天明。”呂布怒意上頭,并未聽從陳宮之言,只是一意孤行。
種平本來也只是襲營,不想正對上呂布,一聽左右言呂布出營,當機立斷便要撤兵,臨行前眼珠一轉,好聲好氣的給郝萌解了繩索,趁機在其腰間扯下某物,又教他在地上翻滾幾下,弄臟衣物,以淤泥抹臉,送其混入營中。
郝萌滿心求活,一一照做,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士卒之中。
種平籠聚殘兵,匆匆登船,呂布營中亂了已有快半個時辰也不見江上有水軍來援,他便知道回去要如何借機發難了。
待呂布騎馬奔至江畔,只見種平立在船頭,沖他笑的一臉純良,朗聲道:“自長安一別久矣,溫侯帳下好客依舊,實在讓平受寵若驚。”
“種伯衡?!”呂布下意識要擲出腰間小戟,只是心頭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收了手。
江上只剩下種平劫后余生的笑聲回蕩,一個暗自慶幸自己還沒真正開嘲諷,一個想了半天也想不通那兩個姓蔡的到底哪里比自己更值得輔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