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面部,他也得到了一副硬木雕刻的面具,作戰的時候綁到臉上。
黑夜里,黑云不需要控車,拉扯挽馬的韁繩被一名騎士牽著。
他也不敢疏忽,與其他車上的甲士、弩手一起觀望道路兩側。
但沒有什么敵情,都是己方騎士持火把巡游的軌跡。
就這樣,夜色漸漸透亮起來。
隨著天色明亮,強梁塬廢棄的營寨上空炊煙密集,旗幟也沿著柵欄插立、招展。
臨晉城內,一片大亂。
李堪是個微胖的中年人,本該年富力強的大好年紀,他卻有些精力渙散。
登城眺望七八里外的強梁塬,李堪面如土色。
現在哪里還想不明白,人家就是奔著他來的。
遣使求饒請求依附,可司隸校尉鐘繇駐屯強梁塬時,他尚且沒有低頭,那虎牙將軍是個什么東西
他擋住了司隸校尉鐘繇的壓迫,好不容易保證了自身的獨立和逍遙。
現在低頭依附對方,恐怕不僅要看對方的臉色,還要受鐘繇的刁難。
至于逃亡他能逃到哪里去
關中籍貫的部曲依附他,是因為他控制了臨晉;他拋棄臨晉,關中部曲就會拋棄他
這也是關中群帥的局限所在,部曲對土地的依賴遠遠高過對他們本人。
沒有了部曲,他連一車布帛都帶不走
更別說城內其他財物以及這些年搜刮的女子,他將一無所有,甚至被隨行衛士刺殺。
李堪臉色反復變化,只能派人去對岸乞降,討論投降后的待遇;同時向侯選告急,乞求援兵。
他的使者乘船到強梁塬上時,黑熊剛剛睡醒,正吃著燉煮稀碎的糜子雜糧粥。
口感說不上好,這才是大部分百姓的早餐。
吃完飯,他才見李堪的使者,這是一個留著兩撇精致髭須、長臉的壯年男子,臉頰有血絲。
對方穿戴黑色吏服,頭戴烏紗進賢冠,長拜“臨晉令韓琦拜見鎮北將軍。”
“你說話很有趣,坐下說話。”
黑熊見這人識趣又面善,就將拿起來的軍書又放回盤子里,扭頭看親兵“倒茶水,我想聽聽臨晉城內的具體情況。”
親兵稱諾離去,韓琦坐穩,也開口講述“回稟將軍,李堪約有部曲、隱戶七千余戶,又收留雜種羌胡二百余落。他是河東籍貫,不敢信任關中人,故格外厚待這支雜種羌。”
見黑熊認真聆聽,韓琦也不再急躁,詳細深入講述“這本是東羌余種,糅合匈奴、邊郡逃民而成,二百余落有兵士五百余人,俱是好甲、步槊,精銳異常。欲招降李堪,則要先安撫這支雜種羌。”
擔心黑熊一時抓不住重點,韓琦又說“如今城中,降與不降不是李堪說了算,而是這支雜種羌。這三年里,李堪窮盡物力供養彼輩,如今已然雄壯。若不能滿足,勢必裹挾李堪堅守待援。”
“援兵可是侯選”
黑熊見韓琦點頭,不由咧嘴笑了笑“這還真有趣,是李堪無能,還是羌胡有豪杰,竟然反客為主,以小制大。”
韓琦當即解釋說“李堪本也英雄,奈何這些年部曲積聚財富日多,才沉湎酒色,難以自拔。還有就是侯選麾下雜胡更多,侯選為李堪抵擋北面諸胡侵擾,李堪每年向侯選糧秣。兩人本是鄉黨,如今結盟互利。”
“只是李堪糧多,胡兒多往來依附,三年間成了勢。”
黑熊聽了點頭,這時候親兵端著茶壺、茶碗進來,黑熊提起黑陶茶壺將濃郁茶水倒在茶碗里涮了涮碗,才給彼此各沏茶一碗,讓親兵給韓琦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