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逵在關中來回跑了好幾趟,他三四天的路程,黑熊半天時間就跑完了。
普通的辦法,是很難成功追擊、斬殺黑熊的。
他眼中二郡聯合匈奴人全殲關中兵不存在問題,問題就在黑熊本人。
故而,賈逵再一次規勸:“此事一定要告知崔府君,要快快動手。否則太原使者抵達,人心搖擺,再想焚毀草料可就難了。先動手燒毀草料,不論匈奴人與黑鎮北誰生誰死,我河東自能坐觀成敗。”
柳孚點著頭,這種時候沒必要隱瞞賈逵:“就怕”
“沒什么好怕的,太原人距離我們太遠了,只要黑鎮北元氣尚存,太原人憎恨我們,也難傷分毫。”
賈逵語氣難得強硬起來,生怕自己姐夫這個時候犯迷糊。
從賬面上來說,太原兵加上河東兵,總兵力六萬;再加上匈奴人,幾乎五倍于關中兵,怎么可能會失敗?
現在河東人又占著王庭的草料糧秣,只要匈奴人分兵三四萬,就能在這里安穩吃喝兩個月。
到時候南北包夾,關中兵動彈不得!
柳孚不再推諉,當即起身去向崔琰陳述此事。
可賈逵不敢賭,他剛從關中過來,知道關中是個什么情緒。
哪怕這一戰全殲雀鼠谷的關中兵,只要黑熊逃回關中,他依舊是關中人的英雄。
那下一回黑熊出兵河東,太原人能出多少兵來救援?匈奴人又能出多少援兵?
弘農人吃了兩次悶虧,已經長教訓了。
既然有弘農人這個榜樣在,河東人又何必重新去吃苦頭?
出于對河東鄉黨的不信任,賈逵送柳孚出門后,當即刷臉問路,找到了弘農兵營地。
郡守令狐邵不在,賈逵則拜訪隨軍的楊亮。
帳篷里光線不好,賈逵單刀直入:“有道是胡無人漢道昌,今漢胡不兩立,關中霸業將成,公愿助力黑鎮北,還是匈奴?”
楊亮不假思索:“以我家之門楣,豈會助紂為虐?”
“既如此,還請速速調派兵士,焚燒各處草料,只留十分之一。”
賈逵面無表情:“以仆對黑鎮北的了解,他有意借王庭草料、糧秣分匈奴之兵。一旦中計,其當面匈奴必然遭受重創,進而攻殺背漢從胡之人。以匈奴之心性,北面大敗,此處匈奴縱然有五六萬,也會抄掠遁歸,實難引為臂助。”
“待黑鎮北肅清太原,回師攻入河東,我等滿門誅滅,必無余種。”
看楊亮一副猜疑神態,賈逵又說:“匈奴分兵三四萬至此,我等與他難以互信,駐屯一地彼此提防,別說是并力破敵,就是和平相處也是困難。今大姓豪強之部曲,多數出自貧家,彼輩懷恨匈奴。”
“若見我等與匈奴聯合,必然隱忍,待黑鎮北大兵抵達,彼輩作亂于內,如何應對?”
賈逵說著長長嘆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河東、太原之兵,已心向關中。二郡衣冠若是執意,我賈某只好披發入南山,以避禍端。”
說罷,賈逵起身長拜。
楊亮始終不言語,目送賈逵離去。
到底該不該焚燒草料?
如果賈逵分析的正確,那么現在自己帶著弘農兵焚燒草料,反而會將懸崖邊上的太原人、河東人拉一把。
這些人感激不感激的不好說,若真這樣壞了鎮北軍的計劃,那楊家就被記恨上了。
楊亮也起身踱步,思慮自己與家族的前路。
總之不能學太原、河東大姓,自家跟匈奴人的交情有限。
就如賈逵分析的那樣,得罪鎮北軍的代價太高了,看看王允,三族說滅就滅。
真的是恨不得連王家的田野地皮都刮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