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竹城南門外,氣候陰冷。
最初一批吊死的尸體如今只留下一顆黑布裹著的頭顱掛在那里,仿佛黑色的晴天娃娃。
但一對對的木樁如似路燈,每相隔六步就是一對。
如今已掛滿了八里地有余,這讓成都來的車隊人員大大的增長了見識。
一里地是三百步,也就能掛五十對木樁,掛一百個人。
再這樣放任下去,興許木樁就能一路鋪到雒城、成都去。
一百人填滿一里地,打仗、爭奪陣地、城池時,能有這個效率,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有一種預感。”
黃權勒馬路邊,看著新運來,正往路邊木樁懸掛的鮮卑人尸首,黃權對跟在身邊的王甫說:“大司馬返回關中時,這木樁一定能修到雒城。”
王甫詫異看著黃權側臉:“公衡何出此言?最近以來除卻鮮卑人殺人犯法,犯紀吏士日益稀少,怎會多出數千人?莫不是公衡以為?”
黃權看王甫那恍然大悟又閉口不言的樣子,就知道他猜錯了,立刻糾正:“非是如國山所想,我是想練兵如似磨礪刀劍。如今刀劍在鞘,尚且如此鋒銳,未殺人而自傷。一旦出鞘若不能殺人,后患更大。”
“這……”
王甫這下啞巴了,這樣兇狠的練兵,原本是一群逐利嗜血的虎狼之眾,經過這輪練兵后,將是訓練有素、由心展臂,能嫻熟配合的精銳虎狼。
黃權心里憋了太多的事情,但王甫是蜀中大姓,雖然相處的十分愉快,但這種關系全家性命的事情,能點到而止已經是難得信任了。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等綿竹這里大軍訓練好,許多益州士民也漸漸接受了大司馬的統治。
到時候要殺哪些人,甚至不需要出動軍隊,派遣獄吏就能辦到。
不說別人,就說王氏一族。
固然宗族人丁興旺,控制了很大的田產、桑田與織戶,也能組織、招募一支規模可觀的私兵。
可兩個月后大司馬賜死,你敢反抗?
就蜀中這種地方,大姓都有族兵,但……怎么說呢,跟這個亂世有些格格不入。
蜀中大族的族兵,更像是一種壓制織戶,保護自身不受其他大姓侵害的武裝力量,不具備外侵力量。
族兵數量寡少,既有相互制衡的原因……更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平時養族兵的成本有些高。
商業氣氛濃厚,真沒必要做這種平白花錢的事情。
族兵么,規模差不多能用就行。
畢竟蜀中外圍群山里,只要肯花錢,幾天、十幾天時間里,就能聚集數千自備鎧甲的雇傭軍。
大姓聯合起來,這種層次的力量足以與東州兵、劉焉劉璋父子抗衡,只是面對突然出現的關中兵,有些不適應。
山民也知道關中兵不好惹,現在就是花再多的錢,也雇傭不到昔日招手即來的諸夷雇傭軍。
山民不敢動,東州兵不敢動,各郡駐兵不敢動,難道指望大姓那點族兵主動挑事?
現在只能等那個勇敢的人站起來,只有這樣才能試探出北兵的真正戰斗力。
否則就這么干等著,等北兵精訓、換裝并適應蜀中氣候后,一切都……聽天由命吧。
城門處,綿竹本地的名士秦宓雙手負在背后看著一車車物資入城,眼神平靜。
有些時候,當期望的事情發生后,反倒會不適應,并感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