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想笑而笑不出來的人,便想要看人笑;同理,一個想哭卻哭不出來的人,也會想要看人哭……因此一個深深感受過悲傷的人,若不是肆意妄行的暴君、便是醫治心靈的良醫。”
伊莎貝爾輕聲說道。
她接受過美之道途的“全才”教育。因此她知道,人們看悲劇的目的,便是釋放恐懼、滿足憐憫、鼓動悲憤、提升決心……
那并非是美酒,而是苦藥——是醫治麻木心靈的藥湯。
也是從那之后,艾華斯才開始漸漸展示出不那么完美的一面。他逐漸釋放了自己的警惕,像是一只蝸牛漸漸探出了殼、將自己脆弱而又致命的柔軟暴露給伊莎貝爾。
而如今,隨著艾華斯的分離……他那復雜的內心也被肢解、開膛破肚。
就如同醫學標本會將不同內臟晾在外面,而伊莎貝爾也能更清晰的從阿萊斯特這里讀到她真正的內心。
一旦失去了那種為了更高的目的而奉獻自我的崇高,阿萊斯特身上的人性顯得如此清晰。
“不要害怕。”
伊莎貝爾輕聲呢喃,如同溫柔的母親般抱緊了在她面前顯得稚嫩又幼小的阿萊斯特,將自己的言語傳遞給艾華斯最為脆弱的那個部分:“放心哭吧,女孩。我會與你同在。”
那是昔日艾華斯曾對伊莎貝爾所說的話……相似卻又相反。
阿萊斯特并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
伊莎貝爾說到一半時,她的眼眶便有些濕潤。
像是看過了悲傷的電影,又像是積蓄已久的委屈與恐懼終于有了釋放的余地——當阿萊斯特再度輕輕眨眼之時,一行眼淚悠悠落下。
突然,黑發的女孩閉著眼睛回過頭來,縮到了伊莎貝爾懷里。
“我……我撒謊了……”
阿萊斯特低聲嗚咽著:“我不想消失……我不想被人忘記……”
第一聲嗚咽過后,她的哭聲也逐漸變大。
那是身為男子漢的艾華斯絕不會做的事——就算有一日他情緒崩潰,也只會縮在角落里獨自飲酒,即使他根本就不會喝酒。
他所能做的,也只會是用自我傷害的痛苦來撫慰自己,就像是一刀剖在喉嚨深處的刀傷,每當吞咽苦水之時便會感受到鉆心的劇痛。而如此一來他也就嘗不到苦味了。
因為他一旦倒下了,這個世界就要毀滅。
艾華斯沒有放棄的余地——這個世界沒有能夠解決一切災難的、任何強敵都能夠擊敗的了不起的“玩家”們,能依賴的只有他自己。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就這么看著,最終所有的一切都將導向滅亡。
一個又一個版本的災難。一個又一個強大到不可思議的boss。神明的博弈,棋子的宿命,以及注定毀滅的另一個未來……所有的一切都積壓在一個人身上。
一個凡人,卻背負了這般沉重的宿命。
艾華斯必須堅強——直到最后的最后,為整個世界開辟出一條新路。
他從不怕犧牲。只是擔心自己太早的犧牲過后,接踵而來的剩余危機依舊會毀滅世界。
他當然有著自己的渴望,有著自己作為凡人的愛欲。他也想要享受生活,他想要在校園中安逸的讀書、他想要與伊莎貝爾在王宮內嬉戲、他想要作為一個富豪享受自己這一世的榮華富貴、他想要成為了不起的人,幫助一切他想要幫助的人。
但是他做不到。
“未來”如同一個魔咒,推著他離開一個又一個產生了感情的地方、前往一個又一個會發生災難的場景中。他有時候也想要把自己背負的未來告訴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