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慶陽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但捻動佛珠的手指明顯停頓了一下。徐為正的應對綿里藏針,不卑不亢,既沒有掉入“權力”陷阱,也沒有透露任何關于宋安真實去向或智能配送核心進展的信息。他端起茶杯,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了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徐總太謙虛了。”他放下茶杯,笑容重新變得無懈可擊,“守業更比創業難,能穩住局面,本身就是大才。阿里媽媽和每團以后打交道的地方還多,有徐總這樣務實可靠的掌舵人,我也放心不少。”
他站起身,主動伸出手,姿態比之前更顯熱絡:“那么,今天就到這里?希望這次小小的波折,不會影響我們雙方未來的合作空間。”
“當然不會。”徐為正也起身,與他握手,笑容溫和而堅定,“合作愉快,曾總。”
兩只手再次相握。曾慶陽的手掌溫暖依舊,笑容真誠無比。但徐為正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指尖傳來的力道比來時更重了幾分,仿佛在無聲地傳遞著某種未盡的試探和隱隱的較量。
那只捻動佛珠的手,此刻安靜地垂在身側,但徐為正知道,那平靜之下,盤算從未停止。
握手后,徐為正動作隨意,目光卻投向曾慶陽,帶著一絲仿佛不經意的好奇:“石藝馨…現在如何了?畢竟同行一場。”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情緒。
曾慶陽正端起茶杯,聞言動作微微一頓。他放下茶杯,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甚至帶上了一點恰到好處的悲憫,如同神父聽聞迷途羔羊的不幸。
“她啊,”曾慶陽輕輕嘆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黃花梨佛珠光滑的表面,語氣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唏噓,“咎由自取,代價慘重得很。”他抬眼看向徐為正,眼神平靜無波,像是在敘述一則社會新聞,
“為了填補她私下操作的那些窟窿,還有集團追索的內部罰金和賠償,個人資產全部清零。房子、車子、珠寶…所有能變現的,都被法拍抵債了。
聽說連孩子上國際學校的學費都拿不出,只能匆忙轉學。”他微微搖頭,唇角的弧度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初步估算,個人負債至少這個數。”他伸出三根手指,在空氣中清晰地點了一下。
三億。
徐為正的呼吸幾不可察地一窒。縱使早有心理準備,這個天文數字代表的毀滅性力量依舊讓他心頭微沉。他仿佛能看到石藝馨從云端跌落泥潭,豪宅變賣,豪車易主,昔日精心裝扮的珠寶被估價師冰冷的手指撥弄,最終化為拍賣槌下的一串數字。
更殘酷的是那個被迫轉學的孩子,從光鮮亮麗的國際學校驟然墜入未知的境地,這比任何財富的蒸發都更能摧毀一個母親。
曾慶陽的語氣越是平淡,那份悲憫越是刻意,這結局便顯得愈發森寒徹骨。阿里這架龐大機器的碾壓,從來都是無聲無息,卻又寸草不生。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徐為正的聲音低沉下去,聽不出是感慨還是警示。他端起茶杯,杯中溫熱的茶水此刻卻嘗不出一絲滋味。
“是啊,”曾慶陽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臉上的悲憫之色更濃,仿佛真心在為石藝馨惋惜,“貪念一起,萬劫不復。所以做人做事,還是得守規矩,知進退。”
他話鋒一轉,又恢復了那副職業化的笑容,仿佛剛才談論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好在事情總算圓滿解決了,徐總,希望我們以后能引以為戒,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徐為正看著曾慶陽離開,莫名有些發冷。
這個曾慶陽,并不簡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