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二更,風眠目光呆滯地躺在床上,草墊彌散的香味也無法讓她安心入睡。
二十年前的選生,在磁山中尋得仙人法訣,留在試煉境中一直修煉了二十年。從一個資質平平的選生,成為試煉境中的第一人,筑基期圓滿的大高手
這種事,就算是玉椅之上的人說出來,還是荒唐得讓人難以相信。
但不信也得信,風吟只是隨便露了一手風訣,就讓所有人無話可說。明明白白的筑基境界,冠絕此境的修為。
筑基境界以上之人無法進入試煉境,這是鐵則,所以風吟所說應該不假。即便是那些元嬰真人,也無法突破這鐵則,否則她就不會被選為棋子,硬生生塞進這棋盤中了。
回想起扭轉命運的那一幕,她至今仍忍不住渾身顫抖
那是暗無天日的地淵,腥臭混沌的濁氣,在灼熱的熔漿焚烤下,如地獄血池一般的味道。她沒了爹爹,也沒了娘,甚至連心中唯一牽系著的那一點柔情,原來也不過是一場騙局。
那心蠱揮手間便被除去,那個腦海中的少年身影從此再無柔情,只余恨意。可她的心也像是被掏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從此再無一絲情感可以留存。
她被打入煉淵,與一群畸形的怪物一起,沒日沒夜地挖掘著爛泥一般的余燼土這樣的日子,將永無休止,直到她生命的盡頭。
煉淵之中無日無夜,也不知過了多久,怯懦無助的她終于熬光了所有希望和忍耐。就在她向煉淵之底的熔漿池一躍而下時,忽然有一道仙云霓霞從天而降托住了她,給了她另一個選擇。
“你的命運,本來就是在這煉淵中一生為奴。但你很幸運,趕上了這場天地劫變”
“因果氣運,皆因一人而亂。而你與之交纏,冥冥之中,你的命運也被改寫了”
“只要你做我的棋子,我就帶你走出這煉淵,投入這盤天地亂局之中”
她沒有片刻猶豫,就擁抱了那片霞光。做個棋子,也比在煉淵之中做個行尸走肉要好。
恍如一夢間,她就成了滄浪風家的十四女風眠,按部就班地被人舉薦參加歲考,卻又放棄正試,進了試煉境。
如今,她已經是試煉境中僅存的百人之一,但她還是不知道她這枚棋子的使命究竟是什么
或許那仙人遺蛻就是她的使命那如果她真能拿到仙人遺寶,完成使命之后,她的命運又通向何方究竟是重獲自由還是迎接下一個使命
風眠反復思量,空蕩蕩的心中泛起的卻總是酸楚。長夜無眠,連洞府中凝厚的靈氣此刻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風眠嘆了口氣,起身出了洞府,在瑯環玉壁中隨意走了起來。
瑯環玉壁之中,早已沒了往日的喧鬧。今天,試煉境中又少了一半人。最終在天義鐘前立誓的,只剩下九十六人。
如今已經不分什么家族出身,人人都可以在玉璧上層擁有一間最上等的靈府,像風眠一樣還住在最底層洞府的反而只剩下她一個。
反正也是最后一晚,反正她也是本領最低微的一個,打坐練功進境再快,也沒什么意義了,何必還去折騰什么風眠這樣想著,腳下漫無目的地游走,竟不知不覺間出了瑯環玉壁,來到周圍的荒山之上。
出了瑯環玉壁,才發現夜空原來如此廣闊,月光更是分外明亮皎潔。這試煉境中哪怕有再多廝殺算計,再多齷蹉下流,也總比暗無天日的地淵,多出幾分美景
望著皎白的月色,風眠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沖動,她一抖追月綾,如一彎殘月繞在腰間,推舉著她如凌波仙子一般在月下狂奔,望月而去
月華如水,夜風如歌,可風眠只是個弱小的少女,并非乘風追月的真仙。發力跑出幾里路,風眠已然汗透脊背,腰腿酸軟,也便停下腳步,微微輕喘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都這么欺負我不就是欺負我弱小么”
“棋子就棋子,又能怎么樣我就是不想死,我就是要活下去”
“磁山就磁山,我就去走上一遭去你媽的”
吼出了生平從未說出口的臟話,風眠一直堵在胸口的悶氣一掃而空,忽然覺得試煉境中的夜風是如此舒服。
可是,背后卻忽然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
“磁山你要去磁山”
風眠倏然一驚,忙回頭一看,朗朗月色之下,哪有半個人只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似乎有意在她身前動了一下。
“黑殺、不,恩、恩公”
黑影頓了一下,似乎對這個名字、這個頭銜都不是很認可。
但他沒有在名字上多做糾纏,而是緩緩道“為什么要去磁山是你要去還是你們天義盟都要去”
這本是天義盟最大的秘密,但在這兇名赫赫的黑影面前,一個孤單怯弱的少女又能守得住什么秘密呢,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