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石竹林,坐在悟道石上瀏覽芊菁從萌萌書中找到的線索,又找到兩種可能。
一為“失心”,二為“沉夢”。
所謂“沉夢”,是說心神意志沉溺于夢境之中,拒絕蘇醒。
在心門看來,并無虛境實境之說。夢境、魂境、幻境三虛境與肉身神臺一樣,皆能承載魂魄元神。是以若有人神魂沉湎于夢境,不愿或是無法回歸神臺,則可能永遠滯留在夢境之中,與夢境同化,成為“夢中人”。
回想一下,最后的那個夢境,的確稱得上“沉溺其中”。直至此刻,雒原對那無憂無慮、安寧平和的桃源鄉仍心生向往,對那個可愛的女兒小初,仍念念不忘……
而其余幾個夢境,則大不相同。自身仿佛只是寄宿在故事主角身上的一雙眼睛,一個幽魂,并未同情,自然也不會融入乃至沉迷不能自拔。
另一種情況,是在現實或夢境中遭受太過強烈的恐懼、悲傷、失望,超出心之承載極限,心便會自我封閉,隔絕于肉身魂魄,成為再也無法蘇醒的“活死人”——心門謂之“失心”。
心是大神留給每個人的純潔之域,不容任何法則染指,故而失心之人,神仙難救。
而要想喚醒沉夢之人,尚有手段——有一名為“寄魂入夢”的秘術,能以一絲分魂承載意志,投影到他人夢境中去。倘若能破解夢境,或是喚醒沉湎之人的意志,使其愿意從夢中醒來,便可助其蘇醒。
雖然書中沒有記載秘術的詳情,但有些探查驗證的方法,雒原已覺有了些方向,不禁悄然松了口氣。
回過神來,看到身邊墊爪熟睡的小白貍,雒原又心中一動。
“大哥,大哥醒醒!”雒原伸手擼了兩下,“我和芊菁說的話,你也都聽到了——您老人家怎么看?”
小白貍碧眼一翻,冷冷道:“你不是防賊一樣防著我么?怎么,又想來問我了?”
“哪有?不過新建了幾間密室,也免得老打擾您老人家的清夢不是?”夢境主人滿臉堆笑。
“我那亙古永恒之契的伙伴啊,你上次指點的魂煉鍛體之術,遠勝遂望,令我等受益匪淺。”
“如今遇上難題,自然還是要請教‘透過去,曉未來,通萬物之情,知鬼神之事’的白澤大人。”
小白貍又哼了一聲,背上的毛終于順了順,“看你蠢得發昏,就發發慈悲,提點你一下。”
“那幻霧,乃是蜃氣。”
“蜃氣?”雒原眉頭一皺,憶起書館中讀過的只言片語。
“上古蜃妖,吐息成霧,色有七彩。其氣遇水化瓊樓,遇沙成鬼市,最擅攫取生靈心中執念編織幻境,誘其沉淪以食魂魄……”
想想那畫面,令人不寒而栗:霧氣茫茫的鬼市,行人癡笑著走走停停,肉身化作晶瑩蜃砂飄散,唯余魂魄如提線木偶般在幻境中輪回……
——幻霧澤中不時飄過的七彩幻霧,原來竟是蜃氣!
“可是,蜃妖不是生于海中么,怎么會出沒在地底?”
小白貍不屑地一哼,“你們人類的記載里,蜃長什么樣子?”
雒原回憶了一下,答道:“有三種說法。一說形如巨蚌,一說野雉入海化為蜃。還有一說,形貌似龍,頭有角,背生紅鬃,土色逆鱗,又稱蜃龍……”
“野雉入海——啊哈哈哈!”小白貍聽了笑不可支,滿地打滾,“來日見了應龍和九鳳,定要把這個笑話講講,好好看看它們的表情。”
雒原無語,只能等它笑完,躬身做請教之狀。
“看在這個笑話份上,就再多說幾句。”小白貍舔了舔爪子,“蜃是大妖應龍和九鳳的后代之間孽生之種,繼承吞云吐霧之能和吐火焚魂之力。”
“但孽生之種,受天地反制,很難長至成年。幼蜃本體脆弱,往往會寄生在滄溟硨磲上,以幻霧迷獵,與其共生——你們人類蠢到以為蜃就是巨蚌,估計就是這個原因。”
雒原沉吟片刻,道:“所以,如果宿主可以鉆地,幼蜃說不定也會出現在近海的地底?”
“孺子可教。”小白貍眼一翻,打了個哈欠,又要睡去。
“等等,那蜃成年之后呢?”雒原又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