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筑基,卻是真正該喚我師伯了。”陶方隱頷首捋須,神情間雖未顯露什么,但鐘紫言猜也猜得到,若是沒有危險,早該回來了。
鐘紫言回應道“是,師伯。”而后靜靜聽陶方隱講這些年的經歷。
“那伽藍之虛乃是一處佛魔隕落戰場,早在兩千年前便被發現了,一直由雷音寺和拘魔宗兩大化神勢力看守。
其內有無數遠古魔將留下的魂器散布各地,這些魂器秉承殺戮、怨念、血戾而生,隨著時光流逝愈來愈強,為遏制內里誕生不可掌控的力量,每隔三百三十三年負責看守之人都會開放陰虛之門,里面達到一定實力的魂器會自動外放陰虛印記,這種陰虛印記隨意挑選外界金丹境界以上的修士,一旦被附身,便會被逼著強迫參與內里生死角逐。
前三年為放養修煉狀態,這期間需要操控選中修士的那柄魂器獵殺其他弱邪魔,三年后,運用之道已然掌控,魂器會自動指引掌控者離開秘境。
三十三座死魂島,每一個島上都有出口,但每一個出口都有無數魔物匯聚,只有殺了那些魔物才能離開”
每次陰虛之門開啟,被迫參與的金丹修士大概百十來位,最后能活著出來的不足一手之數,陶方隱雖沒細講其中兇險,單看生還人數,就知道那根本就是十死無生的地方。
一直講到星月朗照,陶方隱才把他這十八年經歷大略講完,最后幽幽嘆道“那些人哪一個不比我強,只可惜時運不濟,紛紛隕落于不見日的幽暗魔地,可見這世間賦異稟之人雖多,運氣才是關鍵,若非我運氣超然,早已生死道消”
一百一十多位金丹進去,活著出來的一共才三人,其余兩位都是佛家金丹巔峰修士,實力在東洲同階修士里數一數二的強,一個是雷音寺的云嵐僧人,一個是拘魔宗的那羅僧人。
兇險往往伴隨著機運,但并不是所有付出都會得到等量回報,那兩人出來以后各自獲得了不菲收獲,反觀陶方隱,非但什么也沒得到,還白白耗損了七十多年壽元。
闖蕩秘境就好像賭場下注一般,有時候能獲得驚人回報,有時候不僅會賠的血本無歸,連身家性命都可能折進去。
鐘紫言寬慰道“能活著出來已是幸事,師伯尚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修煉。況且也并非全無所獲,不是還突破至金丹四層嘛。”
陶方隱苦笑點頭,心道言兒卻是長大了,竟也能寬慰自己這老頭兒。
誰受苦誰才知道具體是什么滋味,鐘紫言哪里曉得,算上這十八年損失的壽命,自家這位老祖,只剩下不足一百七十年的活頭,若是屆時還沒有突破金丹,那也只能化作黃土一抷了。
不過這種事陶方隱自不會提,他是門中最年老的長輩,總不能向輩道苦衷。
陶方隱講罷他的行跡,就輪到鐘紫言簡述這么些年門派的發展經歷了。
再怎么算,鐘紫言如今也才三十八歲,即便面上顯得老成持重,心里年齡也還沒有老到看透世事的地步,所以他開口的一件件事,很像是一個剛剛成家立業有成就的男兒稟報父輩自己的所作所為,留待長輩評判一番是否有欠妥當。
人都是被逼著成長的,苦難來臨時,沒有長輩替自己遮風擋雨,只能硬著頭皮上,撞的頭破血流也得繼續往前走,因為背后沒有退路,退一步整個門派就覆滅了。
所謂孤兒早立,并非他們愿意早立,他們也想像其他有爹娘的孩子一樣受寵受疼愛,他們也想有了委屈找爹娘哭訴,可他們沒有爹娘,一切只能自己承受,鐘紫言的前半生,多數時候都是這樣的狀況。
毫無疑問,有長輩交流傾訴是幸福的事情,這一夜,鐘紫言訴盡了委屈,當然,過程中不是似女兒家那般毫無氣節,而是帶著低沉有力、歷經磨難后的自信篤定,將一件件悲哀喜悅之事揉在茶水中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