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主桌這里,茶已經換上了,成周看了一眼,當沒看見,他請陳傳喝茶,自己也拿起茶盞,說:“陳處長或許聽說過,老朽父祖那一輩曾參與推翻舊帝室?”
陳傳說:“聽老師說起過。”
成周說:“其實那時候也是不得已,一開始并非是出于什麼遠大理想。
老朽父祖一輩那時正是舊朝末期,稱得上是民不聊生,家傳武館開不下去了,回鄉務農,想要好好種地都不行。
我記得我爹和我說的,朝廷欺負我們,地主欺負我們,那些大商號欺負我們,還有一些洋人也欺負我們,那時候啊,不反抗就沒有活路了。”
他感慨說:“我祖父七個兄弟,二十三個成家后輩,還有同鄉三百人投奔討伐軍,最后只有十三個人活下來,當時成家一門就剩下老朽祖父和父親兩人,可他們所希望看到的也算實現了。”
他手按桌案上,重重說:“沒人欺負我們了。”
他又搖了搖頭,“可是真的是這樣麼,只是老成家站的夠高了,所以暫時沒人來欺負了,但這個事卻還在那兒,老朽能做的也就是約束成家人不去欺負人。
老朽努力了一輩子,無論怎麼努力,這世道似乎還是原來的世道,好像改了,又好像沒改。
老朽是習武的人,能想出的法子就是培養出一個載承玄機的后輩,那樣或許能力做出改變,但是老成家的子孫和徒弟都不爭氣,沒有一個能成的。
老朽沒什麼本事,只能用老一輩的規矩來約束后輩,因為這些老東西被一代代證明是有用的,就算有些人受了委屈,那也得忍著,誰又不是這樣過來的呢?忍出頭了,握得緊拳頭了。”
說著,他一拳頭打出去,發出砰的一聲響,“才有底氣去打出去,喊出新的規矩。”
他看著陳傳說:“中心城這兩年的變化老朽都看在眼里了,陳處長,你才是辦大事的人,清除城中毒瘤,連通天際線,這一樁樁都是老朽想做而做不到的,老朽佩服啊。”
陳傳誠懇的說:“成老先生,我能走到今日,多虧了成老師當時對晚輩的悉心指點和幫助。”
成周點點頭,看了眼另一張桌上的成子通,看過去,“小通,你過來。
成子通一證,沒想到成周會叫自己,他站了起來,來到了桌旁坐了下來。
成周說:“你啊,你的才能一直不及你大哥,我對你期望也不大,就算你后來你教人,爹也怕你教錯了人。是,你或許你有那麼一點教人的本事,
但是自己本事不高,壓不了人,那麼教出來的人和你不對盤,你又能做什麼?
本事能教不能收,這不成。”
成子通說:“爹,你這是都老路數了,新時代有新時代的規矩,這天底下又不光是我們成家,教出來的學生咱們收不了,也會有人去代收的,再說爹你也不能光想壞的,不能好的那頭想想麼?”
成周點點頭說:“這件事上,小通,是爹當初做錯了。”
成子通聽自家老爹這麼一說,頓時有些猝不及防,又有些不敢相信,不由錯愣的看著自己老爹。
成周看著他,緩緩說:“爹的思想守舊了,你教出來的學生遠遠勝過老成家教出來的所有學生,爹不如你,你師兄師弟們也不如你。”
成子通證了片刻,心緒有些激蕩難抑,眼里隱隱發熱,這句話他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他說:“爹——”
成周輕輕拍了拍案,說:“今天是你爹我壽宴,你忍著點。”
成子通急忙一抬頭,吸了下鼻子,過了片刻,才恢復表面上的平靜,他咳了一聲,說:“爹,剛才前面那幾句話您能再說一遍麼,兒子想再聽聽·—...”
成周說:“界憑偷錄了吧,回去自己聽吧。』
成子通笑了下,“爹您提醒兒子了,兒子才來中心城,這東西都快忘了怎麼使了。”
成周說:“那就多住幾天,陪你爹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