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集結兄弟起兵反抗,卻也并非是為了改變這不堪的世道,而只是出自我個人的意愿,想要擴大勢力,向那個殺害我全家的兇手報仇雪恨罷了門閥中人作惡多端,也該付出他應有的代價。”
從楊公卿的神情中判斷對方應該大仇已報,寇仲心念微動,聯想到了出征前關中大片因勾結突厥人而被清洗的門閥子弟,以及曾稱霸關中一時的京兆聯、渭水盟這兩大幫會的徹底覆滅。
在此次“京兆大案”之中,縱然四閥中排行靠前的李閥李淵,都沒有能力保得住他跟魔門、突厥人不干不凈的大兒子李建成,順帶得查出消滅了另一處位于蜀地的大商會、實則是魔門天蓮宗宗主的安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在經過幾輪復審之后,李建成等人應該已落得了被處斬的結局,讓“復仇”成功的楊公卿愿意為趙青奔走效死。
而據寇仲所知,像楊公卿這樣主張推翻門閥的參軍者,在遠征軍中絕不在少數,若是此戰立下了驚人的功績,將會讓門閥制度進一步邁入瓦解崩潰的邊緣,摧毀原先的舊時代。
似乎是回憶起了遇難的家人,楊公卿不禁陷入了難言的沉默,跟抽空練功修行的寇仲在城頭守了兩個時辰,緊接著得到主帥即將派出一支奇兵趁夜偷襲試探的命令,并果斷地報名參與此役。
一片無涯無際的寂靜,籠罩著黃昏下的大草原,快沒入地平下的太陽,在被大地吞沒前吐出霞彩,染紅西方天際。
統萬城屹立前方,城外散布各式營帳。這白色的城壘由東城、西城和外廓城組成,城的四角均有突出的方形墩臺,雄據城墻上,平添不少氣勢。
眾所周知,突厥人善攻不善守,尤其是防守這樣一座大草原上不曾有的堅城,雖得到了趙德言、石之軒等擅長中原戰術者的助力,但仍更愿意采用營帳結寨的方式。
除了統萬城這個重要據點,以及城邊的十幾座原有的附屬堡壘,突厥狼軍大致分兩處立寨扎營,以無定河區為主,另一條海流兔河的上游為副。
無定河主寨夾河而設,北岸營寨占地比南岸營寨大上十倍,南岸營寨規模較小,只得五百多個營帳,以壕坑木柵為外重保護,設十二座箭樓,可容五千人。
如果只有此寨,遠征軍一攻即破,可是有對岸大寨呼應,卻是另一回事。
北岸大寨,延綿十數里,東壓雞鹿塞,南指無定堡,合乎安營立寨備火警、止擾害、惜水草、申夜號、設燈火等諸般規條,成為侵略大軍的宿營地和指揮部,扼守的是無定河區中游的戰略要地。
靠著大量箭樓、戰壕、陷坑的防護,兩邊均有足夠自固和扼敵的功能,讓突厥狼軍列陣作戰時有所倚托和保障,深合“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壘”的兵家旨法。
強大的軍事據點,與十里之外的統萬城互成犄角之勢,可令邊防軍望之生畏,猶豫從相對安全的城墻內,冒險出擊是否值得。
看敵營眼下的威勢,便知突厥人此次不僅僅是有備而來,且抱著長期作戰的態度,意圖憑借著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強行推進消滅前方的遠征軍。
壯麗的星空下,一彎明月斜掛東邊地平上,大地夜色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