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條舫船上發生的沖突,僅僅是偌大越國中一處不起眼的角落,但從中亦已窺見當前社會問題的一斑,以勾踐、范蠡、文種等人的理政水平,多半已有察覺,會在不久后的將來,嘗試給出解決的方案。
以總人口數僅有晉楚十分之一左右的一隅小國,吞并強大的吳國,北上觀兵中原,就必須要有遠比現下越國更多的人口,更忠誠的子民,更優秀的人才培養、選拔機制。
至于武功最高不過陽勁大成的船上人,家財未過千金的商賈,或許在常人眼中已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在數月之前也算是能引起趙青重視的存在,可現下跟她的差距實在太大,難以激起多少水花。
轉頭望了一眼顯然有耳力探聽到艙室內情況的老船家,趙青并未從他正抬頭望向船頂的目光中窺見擔憂之色,心中明曉對方自信的來源,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回歸了靜觀水道兩岸景色的狀態。
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腳的,在盤算出舫船的狹小空間、不足以發揮出己方武者鉤法的技藝,大概率無法無損取勝后,只見吳人大戶強行斂去眼中的懼意,后退半步擺了擺手,首先打破了場上的僵局。
他從身上的衣袋里摸出了一把晶光閃爍的珍珠,迎著窗口射入的陽光晃了晃,又掏出了一桿精致的量枰,然后模仿越地音色開口言道
“如你們所見,我只是一個來自吳地的行商,跟越國之間并沒有任何過往的仇恨,相反,我們主仆四人不遠萬里而外,正是為了響應越王召集四方之民遷徙入越的政策,可令越地的商業更加繁榮。”
“身為越人,卻私下里無視王上的政令,聚眾對外人排擠欺辱,這豈是忠于君主的國民所為若為外人所知,將會淪為全天下的笑柄,讓越王吸引各國賢才的措施化為泡影。”
“方才首先帶頭起哄之人,無視了這嚴重的后果,是為不忠,因為一件小事就引發了流血沖突的危機,置他人生死于不顧,是為不義。此人讓你們陷入不忠不義的境地,其心實在可誅矣。”
說到這里,吳人注意到已有不少越人戰意消退,深思他所言的道理,已開始了互相辨別指認“罪魁禍首”的分裂行為,不禁心中大定,知曉現下就算爆發沖突,三名健壯的護衛也能保得自己周全。
畢竟只是沒受過教育的平民,原本團結一致的越人一方在話術的誘導之下,已失去了剛才的配合,且難以在短時間內重新組織起來,從而讓吳人商戶生出了占據力量優勢的信心。
看出另一邊的外越人也因矛盾似已化解,放下了心中的警惕性,中年吳人從手里那把珍珠中挑出了一顆最寶貴的大珠,朝著外越人中一個身形高大、隱隱成為他們中臨時領頭者的壯漢走去,朗聲開口道
“方才諸位保持中立,沒有跟著某些不忠不義之人同流合污,讓我免遭于兵刃之災,已算是我新結交的友人。這顆價值兩千錢的上品珍珠,正是我為此事而贈出的謝禮”
“如能將我等安全護送到富陽里一帶,途中不再受到此等兇徒蠻人的威脅,只要期間平安無事,剩下的二三十顆珍珠,亦可一并奉上。”
這一番言辭,頓時讓許多外越人眼神一亮,態度偏向了這個“友善”的吳人商賈,對船上越人的態度也出現了變化,眼神狠厲,目光中充滿了不善,意在警告他們別再惹事。
通常情況下,一斛珍珠可視為五十金,也就是一塊上品白璧、半件下品寶兵的價值,相當于大戶人家百金資產標準的一半,吳人商賈給出的珍珠數量,雖然還不到一升,但對于普通人來說,已是一筆極為可觀的財富。
與處于文明社會的越人相比,出身于蠻荒之地的外越人還要兇悍得多,對于珠玉金錢也更加渴求,當吳人提出了珍珠作為報酬之際,有相當一部分立刻便跟越人成為了敵對的關系。
“既然知道自己在妨礙王上政令,冒犯從吳地遷徙而來的友人,還不快把兵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