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注射。”王將的聲音從某臺隱藏設備中響起,命令如冰錐刺入耳蝸。
持槍壯漢掰開佐藤的下頜,這個會計課職員卻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竟用額頭撞碎了對方的護目鏡,玻璃碎片在經幡上劃出細長的裂痕——這或許是未被登記的血統天賦在生死關頭覺醒。
但三支鎮靜劑隨即扎進頸動脈,將他釘回現實的地獄。
佐藤修二的身體劇烈痙攣,紫黑色的血脈像是成群細蛇般蹦跳躍動,西裝袖口崩裂處露出鱗片狀的皮膚角質。這個總是佝僂著背的上班族,此刻正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脖頸青筋暴起如盤繞的樹根。
“真是杰作!普通的d級e級混血種注射后竟能達到a+級的水準,有著如此自愈力!甚至還是在藥力尚未完全發揮的情況下!市面上的任何進化藥都無法比擬!”
藤原信之介隨手收回刺入了對方肩窩的納米折刀,任憑傷口處的血液噴涌而出,又漸漸被新生的鱗甲覆蓋,吹著口哨調整第二支藥劑劑量。
這個有著娃娃臉的男人將目光轉向綾子,忽然想起今晨在便利店遇到的女孩——兩人的相貌形似神肖。當時他用手機偷拍的裙底照片還留在相冊里,現在卻要見證更加美妙的墮落儀式。
山田綾子被按在青銅香爐前,香灰簌簌落在她顫抖的手背上。源稚女聞到了她發間飄來的廉價護發素味道,廉價得就像兩年前那個雨夜,被他做成蠟像的神社見習巫女,用的同款櫻花香波。
記憶如潰堤的洪水沖破精神封印——那年他十七歲,廢棄的器械儲藏室深處,沉重的鑄鐵浴缸中,十三個少女的眼球在琥珀色松脂中緩緩沉底。
她們的和服下擺還沾著山茶花粉,發髻間的玳瑁梳卻已凝固成永恒標本。
藤原信之介的第二支針劑已經抵住綾子脖頸。
少女們空洞的眼窩流淌著月光,王將的幻影仿佛從不動明王像后轉出,枯枝般的手指撫過塑化的尸體發梢,“多美的藝術品啊,她們在最美的時刻獲得了永生。”
“哥哥……”源稚女在龍王面具下無聲翕動嘴唇,喉嚨里泛起鐵銹味。
蜘蛛切的鋒刃破開雨幕,源稚生眼瞳中映出的不是惡鬼,而是抱著詩集在神社臺階上喂鴿子的少年。被刺穿的胸膛本該凍結所有溫度,可此刻左心室卻因女人的抽泣聲再度灼燒起來。
那個瞬間他看清了,所有蠟像的瞳孔深處都蜷縮著哭泣的魂靈。
此刻佛堂內經幡無風自動,無數個少女的啜泣聲在耳膜上共振。
源稚女看見自己握刀的手正在褪色,從骨節分明的青年輪廓融化成十二歲稚童的虛影。
當時控制他的真的是惡鬼嗎?亦或是更深處的、渴求被兄長殺死的卑怯自我?
“停下……”他最后發出的聲音細若蚊蚋,眼睛漸漸泛白,失去了神采,只因王將的那張公卿面具在腦顱內部無限增殖,每一道裂紋都長出獠牙。
這個永遠殺不死的魔鬼仿佛又在源稚女腦內低語:“你生來就是惡鬼,連死亡都是奢侈的妄想。”
無邊的陰影從每個毛孔滲入,將他重新凍成鎏金面具下的完美傀儡,凝固在了膽怯懦弱的初始人格,囚禁于云中絕間姬的衣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