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白鳥心思電轉,目光掃過山門下越聚越多的人群,神念微動間,已凝意成劍,在幾名同樣混跡其中者的肩頭點了點,棉衫輕陷,形成了預定計劃中的某個編號,再悄然散入元氣紊流。
“這一次,當可讓皇宮深處那位自喻算無遺策的侄女好好看清——長陵的水,到底是誰攪得動,誰才握得住沉底的石頭!”
“……看清你那皇后寶座下,主家……才是其最大的‘根基’,而非肆意驅策的鷹犬!接下來,大哥要做的,可就不是‘探路’,而是……‘奉命’行事的大義和……雷霆了!”
暗地里這般想到,他那副市儈商人臉上掛著的,卻是對鉛室新奇造物打量完畢后的意興闌珊,夾雜著一絲對“刁民”喧囂的輕微不耐:“嘖,看著熱鬧,卻是無甚新奇。”
鄭白鳥朝身邊一位同樣打扮的同伴努了努嘴,聲音不高不低,帶著點跑商者慣有的粗啞:
“費這大周章運進來的鐵疙瘩,就為給這些鄉野漢子‘灌頂’?有這錢財糧餉,倒不如多買些精鐵鑄箭簇,擴軍備戰來的實在!”
“白費了老夫半日腳程。”
同伴是個面皮黝黑的精壯漢子,聞言立刻附和,嗓門卻扯得更大些,對著不遠處的秦軍小校方向半是抱怨半是抱怨半是討好地嚷嚷:“軍爺!咱是南郡藥材行來的!”
“瞅著時候不早啦,山路難行,再耽擱怕趕不回城里的落腳地兒了!這鉛……‘神機’咱開眼界了,容我等先行告退?”
小校正被幾個問東問西的商賈纏得心煩,不耐地揮了揮手:“走走走!登記了名錄的,下次依著號牌時辰再來便是!堵著路作甚!”
言語間,對這些“無關緊要”的“湊熱鬧”商人,自始至終未曾多看幾眼。
鄭白鳥立刻堆起生意人特有的諂笑,連聲說著“謝軍爺體諒”,帶著他那扮作隨從的同伴,作勢抱怨著山路難行,腳步“蹣跚”地朝山門外擁擠的人流邊緣擠去,動作與眾多散去的商賈別無二致。
唯有在轉身擠出人群、身影被山門陰影吞沒的剎那,那雙瞇縫眼中掠過一絲冷厲如鷹隼般的寒光,與方才那市儈嘴臉判若兩人。
他迅速隱入道旁一片尚存的鐵杉林,幾個閃落便徹底消失在嶙峋山石之后,氣息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隱匿無蹤,去向未明。
……
石坪上的喧鬧并未因鄭白鳥的離去而立即平息,反而在丁寧那番“大勢論”解讀的沖擊下,分化成了嗡嗡的議論聲浪。
有羞愧低頭的,有興奮盤算著能換到何種丹藥符器的,也有依舊憤懣但失了主心骨而茫然四顧的。
丁寧無需多言,那沉靜卻洞穿一切的目光已壓下了多數雜音。
他并未理會蘇秦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淬了毒的仇視目光,只是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兩位教習劫后余生般的感激眼神,隨即轉身,步履沉穩地穿過人群。
片刻之后,丁寧已穿過半畝靈田藥圃,行至一處靠著崖壁、偏僻的草堂跟前,內中裝飾簡樸,卻享有普通弟子難得的清幽。
他從角落的陶罐里取出一小把昨夜就泡發好的深紫色松茸菌和桑枝碎末,又量好山泉水,投入一口砂質細密的釜中,開始熬煮那薛忘虛都贊不絕口的“玉髓菌粥”。
靠著“太虛種玉訣”與九死蠶的玄妙,這么一頓吃下去,煉化了藥力,其功效已不亞于市面上千兩黃金的靈丹,且毫無雜質與副作用——這還是在如今“普及化”盛行、很多修行資源價格被打下來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