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起了薄薄的霧。
濃厚而神秘的氣氛彌漫,濕冷的水珠掛在枝頭。
莉安娜的家說是在柏達弗爾,實際上已經處在了街市之外。
這一家人實在太窮了,窮到根本交不起稅錢,只能躲在僻靜的野外淪為流民。
沒錯,不交稅的人連平民都算不上,只能叫流民,流民不受到任何地方的領主承認,也不會得到庇護,他們的權力約等于零。
隨便是誰都可以對流民做任何事情,他們的社會地位比奴隸還要低下,與下水道里的老鼠無異。
不過準確的說,整個柏達弗爾的人都是流民。
這塊地盤根本就不在帝國的管轄之中,是名副其實的流放之地。
“嘩啦”
溪邊,亞瑟正光著上半身。
他在洗衣服。
亞瑟是個很愛干凈的人。
自己帶來的衣服沒法一直穿著,用不了多久,他也得換上原住民的服飾。
水波蕩漾,黑暗中看不見水下的光景,溪邊的樹被風吹落幾片葉子,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亞瑟看著眼前安靜而無垢的自然景色,不禁開始發呆。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天多了。
等到一個人安靜下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長時間沒有合過眼了。
淡淡的疲倦感涌上心頭。
騎士的耐受力遠超常人,就算幾天不眠不休也能保持清醒,亞瑟的身體更是經過了數據化,各項屬性能力能夠長期保持在峰值。
但無論怎么著騎士也是人,是人就會疲勞。
“唉”
低沉而無奈的嘆息。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信息的沖擊與戰斗接踵而至,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好好睡一覺。
亞瑟將洗干凈的衣服絞干,放在一塊大石頭上。
淋漓的水珠落在水面上,在黑暗中擴散出一個個圓形的波紋。
安寧。
祥和。
這些波紋里好似藏著無數命運的線條,在雜然橫陳的紛繁現實中穿插而過,貫徹始終。
恍惚間,一個個人的面孔在眼前閃過。
過去的朋友。
死去的戰友。
生意上的伙伴。
教導過他的師傅般的存在。
為生計奔波的普通人。
貧民窟里的孩子。
仁慈博愛的政治家。
自己教過的學生。
殘酷冷血的敵人。
還有他在這個世界見到的奴隸販子,兄弟會成員,街道上賣菜的刀疤男,莉安娜與她的父親
支離破碎的片段式畫面交織在一起,最終成為了某種脈搏般的旋律,強韌而持久。
他看見無數人掙扎著前行,在追求的道路上不知疲倦地狂奔。
有的已經快要支撐不住,有的已經永遠的倒下,還有的似乎能永遠地跑下去。
這其中又有多少人,只是為了膳食與安眠而奮斗呢
人類是一個過于奇妙的物種,個體之間的差異會非常巨大,但偶爾,那千千萬萬的面孔放在一起,卻意外的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