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巫坐著,表情不變:“商王傳承,歷來有序。如今王失陷,不論生死,若是想要快速平定亂局,惟有推舉新王。
汝與王子斂,勢力不及王子旬。
且王子旬已經拿下了奄商,封父的貴族家屬,盡在子旬手中。
一切,已成定局。”
子頌沒有著急回話,而是跳下來,繞著火堆走了一圈才說:“你不用占卜是因為辛屈的絕地天通的原因”
“絕地天通,乃從夏始。商具王威,奪巫覡之權能。燕屈更絕,行算數,開天文,定地理,一應更化。他與你們之間的爭斗,更多是體現在未來,而非現在。
如今,商族要做的是,穩住局面,而不讓權力爭奪陷入動亂。
想要和平過渡,子旬是你們唯一的選擇。”
老巫平靜解釋。
他左右,也有不少巫覡打扮的人看過來。
當時商王和重傷,生死不知,子頌得到消息之后,將河北大部分隨軍的巫師堵在黃河邊,然后全部帶走,來到安陽一帶修整。
目的就是為了控制輿論,不讓那些貴族擁有“溝通天地上帝”的能力,進而壞了局面。
但他速度就算再快,也比不得子旬直接從齊地發兵,三天就拿下了奄商大邑。
再加上這一次土方趁亂出兵,討伐有娀氏、簡狄氏,還有燕國從中幫忙,以至于土方比歷史上的勢力更龐大了幾分。
徹底占據了上黨盆地。
局面之糜爛,令人發指。
這個亂局,子頌捫心自問,不好收拾。
因為土方背后不止一個勢力,還有一個躲在土方后背的燕國。
想要一口氣對抗兩股勢力,就必須集合河南河北兩地商貴族的勢力。
現在唯一能整合起來的之后一個人。
那就是子旬。
而且他還能安撫燕國。
子頌又盯著老巫看了一會兒問:“若是拿你回去,你能從燕國帶來多少人”
“一個也帶不走。”老巫想都沒想,苦笑說,“自我帶走八百有辛氏戰士之后,現在的燕國,全是辛屈自己發展起來的。
甚至可以說,我昔年只是希望他能保住一地火種,但沒想到他卻發展出了一個燕國。
幽州,苦寒也,夏熱而洪澇,冬凜而霜重,薊草常生,牛羊不喜,灘涂白鹽,粟谷難豐,唯有漁獵方有活路。
如此環境,卻生生讓他梳理出了萬畝良田,更是兼具了東西南北各地之豐饒物產。
這些年,他滅孤竹,亂大漠,肅慎白衣送羊來;開溝渠,平湖澤,涿地永定通大河。
我聽你說過,燕國在造北平大都。
北平。北方平定之城。
他的野心全然寫在明面上。可你們偏生奈何不了他,就是因為你們沒他敢想與敢干。
旱澇無常的土地,他都敢喊出人定勝天這幾個字。
從根子上,他就不信鬼神,在他的影響之下,新一代的燕國子民,也必然不信鬼神,而是將鬼神視為祭品。
一個敢屠鬼神的國度,將會是所有鬼神的大敵。
所以我帶不回人來。也帶不動了。
年紀大了,也不知幾年之后,就會去見古人了。
但商不想為燕所滅,怕是要走出鬼神崇拜的路了。
屈說得很對。
皇天無親,唯德是輔。
生民活命,鼎盛天德。
相比起來,大邑商的帝好,還是燕國的天帝好,所有人都會有所計較。
他與你們走的路,殊途同歸。
只是,你們傲,他謙虛。
兩種思潮在碰撞,你麾下的那些奴隸,現在或許會選擇你們的思想,但隨著燕國實力的膨脹,與你的對抗,時間一久,就會動搖。
除非,你們能滅了燕國。
不然,就只能被燕國逐漸消滅。
在你們這里,奴、隸、臣,是沒有出頭之日的,貴族永遠是貴族,時間一長,總會有無能之人占據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