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
已經不是子旬熟悉的北蒙了。
隨處可見的北方風格。
準確來說,是燕國那邊的屋檐樣式。
因為燕國是有森嚴等級規定的,你是什么爵位的人,你必須用什么等級的樣式。
其中就包括了屋頂。
國人用土房,庶人居木屋,奴隸窩草棚。
每個層級不一樣,頂上能用的工藝、脊獸也不一樣。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門楣。
奴隸只能用籬笆、庶人可以起木門、國人則砌土墻圍擋。
一板一眼的在城內鋪開,同時沿途還會有各種溝渠穿過,只有庶人與國人,才能將自己家的排水溝,接入溝渠。
奴隸只能用便桶,每天去處理污穢。
當然,奴隸若是有主人,那就居于主人所,日子也會比給公家當奴隸要好過一些。
子旬看了一會兒,微微皺眉問魯父說:“看起來,太平道用的,全是燕國的范式了。”
“大概是的。”魯父也看了一陣,嘖嘖兩聲說,“沒想到這一次,北蒙山這邊居然花了這么大力氣,改造渦水與排水,光是眼前的城邑,若是我們沒有得到進駐的允許,光靠自己打,也得圍困個三五個月才有效果。
更不要說這城將北蒙山圈了起來,山頂只怕還藏有城堡。”
“山上不是城堡,是道觀。”子豫在前頭帶路,聽到魯父的話,轉過頭提醒了一句說,“修道,圖一個清凈。但淮西這片區域內,許多地方都是河南洪澇之后,還未完全恢復的部族,混戰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很多人都會逃過來,但他們短時間內,不見得能掌握耕種技藝,那么也不能讓他們空耗。
就將他們集中起來,開山鋪路造道觀,山上的林木山石運下來,還能給后續的幾座輔助城邑的規劃做儲備。”
“聽你這話的意思,你準備沿著北蒙山,建一個郡了?”魯父好奇的問。
“郡?那倒不至于,最多就是一個個縣。”子豫微微搖頭,“這附近,有一群野象。
想要開拓,就免不了與它們起沖突。
所以,在開拓之前,最好是能固定出一座座根基。
這些開采下來的石塊,就是用來打基礎的。
碉樓幾座,俯瞰周圍十里地,也能保證一地屯戶的安心發展。
十幾年之后,人口繁衍起來了。
才會升為鄉邑。
百年之內,這些地方能連成一座座縣,也算是沒辜負我們制定的二十個五年計劃。”
“你們連辛屈的計劃都學來了啊。”子旬頓感詫異。
“地方發展,很多時候是無序的。”子豫如是說,但無序就代表了失控,“我就是吃了這個虧。
但凡我早些年,開始防范于未然,將溝渠疏浚,將糧倉建好,甚至在四周布置好救災點,我那些子民,會不會少死一些。”
“可是,太平道,不是求清凈嗎?”魯父詫異的問,“你這怎么看,都跟清凈無關吧?”
“誰與你說計劃好,就不是求清凈了呢?”子豫反問,“聽聞你是燕君之弟,就算沒有學究天人,但多少也得懂得燕君學問的皮毛吧?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知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所謂的無為,是因為‘道’不可言,但道又是能總結的。
因此道是在不斷變化的。
在你眼中,我求清凈,難道就該清心寡欲?
我偏不這么認為。
我歷事頗多,舟水而逃生,生死大恐怖都經歷過。
論,此間還有什么我恐懼的?
答,我欲只剩下在其位而謀其政。
我始終是封君。
哪怕是個道士。
所以,我不妄為,我與眾人商量,在合適的地方,因勢利導,提前規避風險,防患于未然,這便是我求清凈的法子。
皆所備有,何患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