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大驚之下,要以琴弦再去纏君黎,無奈手中弦是傷人之物,就算能將他拉住,恐怕也是遍體鱗傷。這一收一放加一猶豫,君黎已經向下墜去。她面色變得蒼白,失聲喊道“顧君黎”
便那樓下動也不能動的眾人聽上面這一番劇斗,下面又燒起火來,都是憂心如焚――忽然聽這凄惶的一喊,君黎身影自廊邊墜下,顧世忠、顧笑夢幾個清醒的都變了顏色。顧世忠要用力站起,腹中卻更是劇痛不已,還未支起,已知不及。
忽見廊外一匹窄窄的紅綾自屋頂極快地垂下,隨后下面傳來君黎一聲輕吁。眾人還不確定君黎是否得救,只聽上面傳來一個清朗朗的男子聲音笑道“顧爺,我來得晚了,還望恕罪。”顧世忠怔了一下,臉上隨即露出喜色來,拼了力大聲道“凌公子來了,老夫這顆心也便放下了”
君黎原已在勉強調整落地之勢。他被逼墜下,半空中借不到力,只道必要受了重傷,卻忽然被軟綢提住,隨即身體一輕,又一彈起,待到再下落,已是輕松。
耳聽得“凌公子”與顧世忠對話,他知來了救星。既然自己已到樓下,也顧不得其它,便沖進樓中撲火。火幸還不是太大,但樓下黑衣人見他沖進,便也再沖了進來,與他廝殺在一起。
君黎不多時已被煙火熏得雙目淚流,幸好那“凌公子”也很快到了樓底。依稀中只見他一身月白色衣衫,倏忽來去,那身形,竟好似有一種“片葉不沾身”的灑脫,那般煙熏火燎之勢竟好像都未能沾到他半點衣角。便這人往自己身邊一陣風似地一卷,君黎只覺身遭一空,渾身衣衫向外一蓬,毛發也是一豎。
身周那十數人竟已全數倒地。
君黎委實是矯舌難下。“凌公子”渾似足不點地,又欺去另外一邊;而自己站在原地轉頭看都幾乎要趕不上他飄動之迅。他手中握著一段火紅色的長綾――但并不比方才卷起自己,此刻這長綾被他貫注了內勁,竟挺得筆直,正如利劍。
衣帶為劍,這該是怎么樣的境界君黎正自看得心馳神往,不防一潑冷水忽兜頭澆在身上,將他一涼。
“救火。”那“凌公子”自重圍中回過頭來,左手丟下個大瓢,對他說了兩個字。君黎才始知是他用水潑了自己,回過神來,忙忙地去撲那火焰。身后便只不斷聽到剩下的黑衣人傳來的“哎唷”“哇啊”之聲,料想在這男子“劍”下,這些人委實不堪一擊。
好不容易將火撲了,樓上已是咳嗽聲不斷。君黎急急沖了上去。眾人看來仍是動彈不得,多是趴在桌上,面色痛楚,倒并無性命之憂。只有刺刺俯臥在地,臉卻朝向另外一邊,看不見表情。
君黎心頭一慌,脫口道“刺刺”
受傷的少女似乎聽得見他聲音,聞言輕輕嗯了一聲,卻沒有動。君黎如同又回到了方才她墜下的那一瞬間,那錯身而過以至要失去些什么的恐懼如此真實。他跑到她身前,輕輕抱過她,心里止不住害怕會看到灰衣人留下的重傷――他原本,寧愿那個受傷的并不是她,而是自己;但她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給他,便就這樣任性地沖上去了。
還好,身體翻轉來時,沒有太明顯的血跡或傷痕。他稍稍松了口氣。“你你還好吧”這話問得竟似十分艱難,他說著額前已淌下汗來。
“舅舅”刺刺的頭垂在他臂彎之中,嬌弱道“我肚子好痛”
君黎忽有所悟,轉頭去看桌上。刺刺位子前那杯中,隱隱有半杯酒的顏色。
“你分明喝了酒”他心中一抽,幾乎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