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已在街上尋位置坐了一會兒。大概也是因為天氣寒冷,外面常有看熱鬧的地方都聚不起什么人氣,行路者要不就是面色匆匆要回家的當地人,或者便是盡快尋個落腳避風之地的旅行者,沒有愿意在外的。
他注意看過往是否有黑竹會中人,多少有些看得出來,只是也不好貿然上前兜攬,還是先靜觀其變。反來了兩個不相干的要算命,也只好照樣認真算了。
秋葵的表現有些怪異,他不是看不出來。但這姑娘在他印象里從來便是這樣有些怪怪的性格,他便覺更不須與她較真。也許正是因為她這樣捉摸不透的性格,他才比較放心,因為與她說話,的確會有種如那日對凌厲所描述的“就算面對面,也如同陌生,就算說著話,也是不相干”的感覺,讓他很自然地就覺得無論自己命中注定要害多少人,秋葵卻一定不會被害。
這種感覺早在三個月前就有,在他們坐在鴻福樓上,守著一整樓的人的時候。他現在,害怕和姐姐太親近,害怕和刺刺太親近,害怕和凌厲一家人太親近,甚至害怕和遠得不相干的程左使、單先鋒這些人太親近――唯獨秋葵,他不怕。那種“再親近也是兩個分開的人”的感覺,倒是種最難得的安全感。
也許她和我有一樣的命。他心道。他心里莫名地便想起了昔年的柳使白霜和星使卓燕――似乎就是這種感覺,到最后甚至可以為對方而死,可是那層關系始終是似友非友,相隔千里也不會淡漠,近在咫尺卻仍顯疏離。
大概這就叫天生孤獨吧。
漫無邊際地想了一通,忽然街角一個身形卻令他心中一陣激靈,回過神來。那是個約摸二十七八的男子,灰色的外衣,漠然的雙目――沈鳳鳴他也來了。是啊,“喑喑馬嘶,凄凄鳳鳴”,十五日之會馬斯會來,他當然也會來了。不過他卻和自己認識,尋他下手打聽些什么,反有些不便了。
他還在盤算著是否要先躲一躲,卻不料沈鳳鳴一轉頭,目光就看準了自己,便此走來。君黎心中一沉。被他看到我在這里,便算將來找到機會混上天都峰,也一定會有麻煩。
但是心念電轉間又想到,我要對付的人是馬斯――論起來,豈非正該是沈鳳鳴這次最大的對手敵人的敵人――不就該是朋友了過去的過節先不提,難道他不想奪得這金牌之位么
心頭瞬時有了主意,沈鳳鳴也已走到面前,徑直坐下了。四目一對,彼此都知并沒忘了曾有一會,君黎便先道“原來是沈公子,真是巧。今日是要來算個命,還是推個運”
沈鳳鳴坐著,卻將他看了半晌,方道“你命大,馬斯那一掌竟沒將你拍死。”
“馬斯算什么,先頭被沈公子那一撞差點墜樓摔死,倒是真的。”君黎笑道。
沈鳳鳴呵呵冷笑。“你不說我倒忘了,看來道長還挺會記仇。”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君黎道,“我方才是說,馬斯算什么,沈公子才是黑竹會中,真正厲害的人物,難道你自己不這么覺得”
沈鳳鳴不甚肯定他的意思,沒有接話,反而將手一伸道“不說閑話,我是特地想來勞煩道長,替我看個手相的。”
“可以。”君黎欣然便去接他手掌,可眼神一掃,已瞥見似有一絲碧綠氣息在沈鳳鳴掌心隱現,但只一瞬間就迅速消失,若非眼力絕佳,恐怕要以為自己是眼花。
他伸出的手便懸而未搭,隨即一笑“沈公子,看相這件事,講究的是心誠。如果你動了手腳,看起來可能就不太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