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說了兩個字,忽然便停了口,目光撞上沈鳳鳴的目光,面色已經僵住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兩句歌,他還是知道的。便只說出口兩個字,他像是一下子嚇到,立住了一動也不動。
沈鳳鳴用鼻子笑了一聲,“你不會真的到今日都沒發覺”
君黎還是愣愣站著,半晌,才喃喃道“沈公子,你這玩笑開得卻大”
見沈鳳鳴還是這么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他不由申辯道“但我我是個道士啊她――她又是什么樣的姑娘――何時將我放在眼里過;她也明知我是個出家人,怎可能會有如你所說的這種事。”
沈鳳鳴睨著他道“你這些理由與我說也沒用,關鍵要能說服得了你自己。她對你有沒有意思,你不可能一無所覺,仔細回想下便知道是不是我在開玩笑了。”
君黎是在努力回想,但這樣的沖擊太過突如其來,他腦中一時紛亂一片,連回想都變得寸寸零亂。第一次與她在兩浙路上的小茶棚相遇,他就插手管了她的閑事;第二次在白霜墳前再次偶見,他卻偷聽了她與別人說話;第三次她到顧家對面的茶館見他,他正在滿心猶豫,下不定去顧家的決心;第四次她在鴻福樓頂出手幫他,是因為他一個人根本斗不過對手;第五次就是半個月前的重逢了,他只記得那時自己打斷她唱了一半的一曲湘君――便這樣短短的幾段遭遇,何時有過令她鐘情的可能
他還是搖搖頭,頭卻已經埋進手里去了。
“湘君大人,你就承認了吧。”沈鳳鳴道。“早在半個月前我就跟你說了,你卻連聽都不肯聽半句。怎么,現在曉得了不敢說話了把人氣得跑了,竟還好意思出來找她――哼,找到了她之后,你又打算怎么辦人家可是特意避著你了,你還要把她拉回來,每天拿這身道士裝扮在她眼皮底下折磨她”
君黎呆著,不說話,隔了一會兒,方悶悶地道“那我要怎樣”
沈鳳鳴湊近,“你打算還俗么”
君黎徑直搖了搖頭。
“那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沈鳳鳴直起身。“千萬別再出現在她面前。”
君黎怏怏道“但我也不想她一個人身入險境,沒人照應。”
“哼,有沒有人照應又怎樣說到底,如果你從沒打算還俗入世,就到此為止一拍兩散吧,否則你照應得了她一時,卻遲早害苦了她。不過若是我啊――嘿嘿――有這樣好事管它什么修道不修道,趁早收下了。――你別想不開啊,真的不還俗”
見君黎不語,他又道“自然了,這女人是有點不好惹,不過也只是對我這種惡棍、淫徒之類,對你這樣的心上人,那定是――”
“好了,別說了。”君黎抬起頭來,啞聲道。“大概我真是命中注定連朋友都不能交吧”
“你這話便有些欠打了。”沈鳳鳴慍道。“你要真想不開,直說你不喜歡她,也沒人說你不對,誰還能逼一個道士去為了個不喜歡的女人還俗什么命中注定的說辭,就未免”
“我不是那個意思。”君黎道。“算了,這個也解釋不清。我是一貫沒朋友,但秋葵――我還是當朋友的,這意思就是說,我在意她的安危。――我未見得非要像你說的那般,得還了俗才有資格在意她的安危吧不管她對我是什么意思,也不管她為什么走的,現在這個時候,我總不能丟了她不管吧”
沈鳳鳴聽得有些不耐,揮手道“哎,你不用跟我解釋,作什么選擇都是你的事。總之,跟我有關的就是――你現在曉得她走了原因統統在你,黑鍋不要扣在我頭上就行。”
君黎看著他,忽然好像想到什么,“對了,你們黑竹會――是不是收錢就能辦事”
“只殺人,不辦別的事。”
“那次你在鴻福樓,不就是辦別的事”
沈鳳鳴無奈道“你想問什么”
“想雇你做件事,你如今升了金牌,要什么價”
沈鳳鳴眼珠一轉,已經將手抬起來。“免談。”他立刻回絕道,“你以為我猜不出來――你自己不好意思再跟她照面,想找我去臨安照應她我可沒那么多條命”
“你只要暗地里護著她就好,不必跟她照面。卦象說,有人陪她同行,就會化險為夷,說不定都不需要什么出手。”
“如果只是暗地里,你自己去不就好了”沈鳳鳴道。“反正只是不讓她再見到你,你見了她,還不是一貫的心如止水嘛”
君黎便語塞。
“再說了,我的傷恐怕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少說要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