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此刻在武林坊民居之中的刺刺,也正支著臉發呆。“君離”。她也在喃喃重復這兩個字。從第一天來,她就看見后院地上往日里寫滿的“我叫君黎”這四個字,而其中字與字縫隙中夾著的“我叫君離”,也沒逃過她的眼睛。“君離”。“與君生別離”。她自然也懂得將它們聯系起來,甚至胡思亂想著,是否這與他非要離開顧家有關。可是這些問題,她沒有辦法問,因為,他們說過,“不翻舊賬”。
有時候,她倒希望看到君黎對秋葵會有些特殊的舉動、言語,來證明他其實是可以對一個人很親近、很關心、完全沒有隔膜的。但好像也并沒有。不是不親近,不是不關心,但大概也只有身在其中,才體會得到那種刻意保持距離的感覺。
果然,他仍是如此。而且,不但是對我,對秋姐姐,也是如此。她嘆了口氣。早先聽過沈鳳鳴叫他湘君,叫秋葵湘夫人,她還像有了大發現一般,拿來追問君黎是怎么回事。可是君黎只是淡淡回答說“沈鳳鳴從來喜歡胡說八道。”她想想,也沒什么可反駁。
本來,以她這般年紀,這種事情無謂多想,可是獨個人的時候,她偏偏發起呆來,無論如何想不明白世上為何會有這樣融化都融化不了的人。難道道士真的和常人就不同可是自己卻偏偏不要他這樣。
等大哥的事情了了她心想我一定想辦法讓你高興起來,否則,我也就不是單刺刺了
曲子終了,秋葵抱琴站起。四周已是一片靜謐,她悄悄踅出。
琴音,可不僅僅是用來抒懷的。悄悄加入魔音,也可以不知不覺中使人熟睡。如今守在附近的人應該都已睡去,自己出去,便算只是踩踩地形,探探消息,也是好的。
一十六名待選美人,四人一院,共占了四個別院。出了院墻,雖說這內城號稱十步一哨,層層設崗,但其實遠沒那么大陣勢,一到晚上,唯見昏暗。
秋葵仗著目力,辨清小徑,一步步向深處而行。走不多久,只見一道清清河水蜿蜒而至。而那河上隱隱有舟行,泛出燭火燈光,又有人喧嘩吵笑。秋葵忙掩身于樹后,心內暗道,這禁城之中居然有河流,看這位置,該是引了運河之水又鑿出的支流。而這么晚了,不曉得哪家王公貴族又在河上泛舟消遣。
藏了一會兒,并無什么動靜,那船也遠遠去了,除了許久才路過一次的巡衛,除了幾處府邸門口掛著夜燈籠,多仍是一片漆黑。她便沿河而行,可那河到了一處宮門,卻又斷了流。
她忽地想起,選妃時聽人談論過,河道斷流處可不就是太上皇居所,重華宮的偏門此處乃是昔年奸相秦檜的舊邸,秦檜死后,卻被當今天子收了,擴建了一番,比原先更大了不知多少,內里更有殿院若干。眼見此處燈火明亮,人員似多,她不敢造次,遠遠避開。這些地方,她可沒法進得去。
還想去別處,算算離開時間也不短了,唯恐院口那些人醒了,自己再回去便露了痕跡,只得原路折返。內城太大,一時之間,也探不到竟。
回程上卻又逢著了那只船折返,只見岸邊卻忽然燈火大亮了起來。秋葵一驚,要避那光,便就近向一處府邸后藏身,只見那船正要在此處靠了,船上方才似乎是一場筵聚,如今更近了,笑聲說話聲更是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