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辦法,走近驛站,往眾人所在之處望了一望。眾人好像還不知此事,互相談笑得熱鬧;只有夏錚,一言不發地坐在上首,目光里都帶著死一般寂。
他回想自己中蠱時的心情――那時,至少還有朱雀去為自己交涉。內城不過那點方圓,以朱雀的身份去要求一個摩失,比現在沈鳳鳴要翻山越嶺去找兩個陌生人容易得太多,可就算是那樣,恐懼也曾將自己侵蝕到幾乎絕望。如今的眾人此刻是還不知,卻恐怕很快都非知不可。要一起屏息等待那所謂的“發作”,又將何等懼怕
見還沒到發作之刻,君黎先退了出來,回到自己的住處,將原本要換的衣裳換了,獨坐了一會兒。
他也有兩天沒合過眼了,加上身體受了傷,也是真的極累極乏,原本今天到這里,想尋個機會對沈鳳鳴說完黑竹會其后的安排,就好好休息一晚的,如今看來,又是惘然了。
也只能靜靜坐那么一刻鐘,就算是休息了。他逼自己打起精神來,返身又去了驛站。便這一刻鐘,夏錚似乎已將消息告知了眾人,方才歡騰一片的席間,如今只余下了靜。
“為什么偏只他沒中”憋了半天,才有人開口,似在質疑沈鳳鳴。
“現在也只能信他了。”另一人道。
“我不是不信他,只是如今把我們丟在這,連個何去何從的說法都沒――他要真帶人回來,我何止信他,什么我都不追究”畢竟蠱毒還沒發作起來,說話間,還氣勢十足。
“等下我要是先發作了,你們就將我綁起來。”有人扯開了話題,算是不大高明的玩笑。
“就怕你不讓我們綁。”有人搭腔。
君黎聽眾人情緒似乎還不算太低落,稍稍放心。可這樣的對話沒多久,氣氛還是陷入了沉寂。三個時辰沒過也很近了,那種聽天由命的感覺,他知道。
“來來來,我們來玩點高興的”忽有人變戲法般地掏出了幾個骰子來。“左右今晚大家也睡不好,不如一起,說不定到了天亮,半點事都沒有”
眾人頓時興致高了些,圍了過去。
從君黎這個角度望去,夏錚還是那樣坐著,他的夫人坐在他身側。他們沒有參與,卻也沒有阻止,只將手攜在一起,口唇動著,聽不清在說些什么。
他轉開頭,望向深黑的夜。只希望你能回來,能快快回來。縱然他們不信你,我也總是信任你的。
――若沒這點信念,這長夜于我,也真的是種從未經歷過的折磨。
他希望時間過得快些――為自己;卻又希望時間過得慢些――為沈鳳鳴。他料得到要發生的一切,也料不到要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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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黑的夜,也只有非趕路不可的人,才會在險而又險的山嶺飛馳。
沈鳳鳴就是這個非趕路不可的人。連夜沿著一彎又一彎,一谷又一谷回行,返到衢州,已是寅時將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