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這么說。”君黎表情有些澀。“因我我除了真的不能做她那一個俗世之中的歸宿之外,沒有什么不能為她做的。自然,以你的眼光來看,可以認為我是在找借口,甚至是在說胡話。我以往也從未真正想過這些事,什么情思歡喜,也是毫無所覺的,只是我只是我最近心里忽然很亂,大概是被謝峰德所傷,著了些心魔,不經意間便想了許許多多從沒想過的事情――非止關于秋葵而已。你曾說我喜歡背負些沉重之事,自己要過得苦,可我又不是救世神祗、蓋世英雄――一個尋常人,深心里又怎可能不貪圖著輕松、不追逐著快意這世上哪有人真愿意背著那么沉重的負擔而偏不要過得快樂的我我也恨自己這樣無可救藥的膽怯,可我還是因那樣的命斷什么都不敢放下,一點都不敢既然如此,在這已經確然的不敢之中,就稍許讓我貪戀些偶爾的輕快,躲避些不想要的束縛總可以了吧――這樣說,夠明白了嗎”
他說得面色有些發白,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應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今日被沈鳳鳴療傷之下,心魔忽像飄散,他反像是又變得無所適從,那些在深心被打開的時日里積累下的種種自我被一再提及,想忘卻忘不得,要掩飾卻偏又不想掩飾,若不對人說出來,他就覺得自己無法變回自己了一般。
沈鳳鳴也是從未見過這樣一個他,更從未想過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他也知若非君黎深信自己,也決計不會對自己吐露這般心思――吐露那些足以撕碎他往日里溫雅君子一般形貌的真實。固然起初他又有了些想駁斥他的,可到頭來,他只是愕了一會兒,才伸手,拍了一拍他的膝。
“放心好了,我不會告訴湘夫人的。”他笑著,像種安慰。
“我――我不是針對秋葵,只是只是說我自己。”君黎緩了緩神道。“無論如何,我不想不想那樣讓她難受。終究是我不好,可我也真的不知還能怎樣了。”
“可是道士,你啊你就沒想過,或許你是尋一個人來與你分擔那些所謂沉累,未見得是再往自己心上壓一道重負呢”
“我只知我還不忍心將我這樣的命運交給誰一起承擔――何況還是那個做朋友就已經讓我有些畏懼的湘夫人。”君黎笑了一笑,努力將口氣變得輕快一些。
“說到底,你便還是不中意她這個人。”沈鳳鳴喟然。“行了,往后不問你湘夫人的事兒了還不成么”他說著笑起來,“只是――那如今我可以認為,我若對湘夫人下手,也不算對不起朋友了”
“你――”君黎不無緊張地看著他。“你別對她亂來,否則,我還是要插手的。”
“嘖嘖,算了,當初的事情都沒釋過,還不能強來,要弄她到手太麻煩了。”沈鳳鳴搖搖頭。“罷了吧,她也只是長得合我的眼些,至于旁的嘛怕是我也與你一樣,覺得有些頭疼。”
“你也變得口是心非起來了。”君黎笑笑,“其實――我想她對你應該早沒那么痛恨,只是沒肯承認。我不信你那時為她所做的那些,她會一無所覺。”
沈鳳鳴咳了一聲。“似她那樣眼高于頂的,我還真沒指望有什么事能讓她放在眼里的。”
默然了一會兒,這個話題似是落下了些。君黎卻借著這樣的默然,在心里輕嘆。他說了很多真話,前所未有的多,可他仍然知道還有一些他沒有說。可那又有什么關系。反正無論他說不說,他已經再次擺明了自己的立場――與其說是告訴沈鳳鳴,不如說是告訴自己。
――他已經認認真真地提醒了自己,你是要獨自一人承受一切的,而不會有人陪伴。你用了那么多那么多言語來解釋著為什么你不能在自己的生命里帶上秋葵,那么,你也一樣不會帶上別人吧――盡管你在那樣推心置腹的一番話里,一個關于“別人”的字眼也沒有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