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道二年七月廿三,距離凌厲與朱雀之會,已過去了整整三日。
林子里每天都聚集著很多人,可是沒有人知道那一場會面的結果據傳那一場會面是在夜里,悄悄地開始,悄悄地結束。那日之后,凌厲沒有露面,朱雀也沒有露面,黑竹會是生是死,依舊懸在半空。
沈鳳鳴也無從得知半點風聲。不過,今日是甲子日,“甲子”為干支之首,總還是賦予了這平常的日子一些不平常至少,他相信,它昭示著一個新的開始。
就連斜對面的一醉閣今日也很早就開了門。這是臨安城不怎么熱鬧的一處巷子,離正街很有一段距離,酒閣的名字雖然起得似有詩意,但其實地方逼仄,堂設陳舊,幾乎就要架不起一個“閣”字該有的頭面,也只有酒釀得不錯,能引得附近的人家或是落魄的過客留步,偶買一醉。
沈鳳鳴踏葉穿街,便到了一醉閣。他是熟面孔了,老掌柜一見了他,已露出笑意來“公子今日來得早。”
“我見門開著,就過來了。”沈鳳鳴一邊笑答,一邊熟絡地走去后柜,尋了一個小壇子拍開嗅了嗅。
“就這個了。”他很快作了決定。
架子上的酒大都裝在大壇子里,按常都是酒客想要喝哪一種,老掌柜取了倒在小壇或是酒壺里送上,似此單獨封存在小壇里的,多是佳釀。釀酒之人自然愛酒,好酒必都掂著分量給,不肯由著人糟蹋,可老掌柜對沈鳳鳴卻并無阻攔之意,由他自取了,又看他挑揀起酒具來。在他眼里,這個年輕人初看有些冷峻,可面上一笑,眉宇容色就變得明朗起來,反而讓人很有好感。
“一醉閣就數這女兒酒最得我心。”沈鳳鳴邊揀邊笑言,“不過老丈,你這杯子都太小,不如拿個碗盞給我。”
老掌柜搖頭“公子知道,黃酒講究的是慢酌細品,若用大碗喝,可不折了女兒酒的韻了公子不如搭配兩碟小菜”
沈鳳鳴揮揮手,“你這里的小菜實在寡淡無味,用來下酒還不如說是酒用來下菜。怪就怪你這酒入口太易,一忽兒便喝完了,用小杯也太過磨人。”他說著,已經挑了一只盞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用這個,總可以了吧”
老掌柜無奈笑道“自是聽憑公子喜好。”
沈鳳鳴挑定,便尋了一張方桌坐下,先飲了一盞。“我小時候在江北,就聽過女兒紅的名頭,那時可不知酒還可是如此口味。”他笑說,“雖說有點過于溫軟,不過這幾日還真是喝得有些上癮。”
“公子也別小看了這女兒紅,”掌柜笑道,“喝得多了,也是會醉的。”
沈鳳鳴大笑起來,“醉了好,醉了好,若是不醉,怎敢稱愛酒”又滿一盞喝了。
忽一個聲音道“一大早便已聽到你在說醉話。”門簾一掀,老掌柜連忙瞇縫眼睛看去外面又進來一個客人。
這是個年輕道人,面目很是溫和清俊,可掀開門簾的那一只手偏偏握著一柄狹長之劍,昭出了一分江湖氣來,老掌柜便有些卻步。
沈鳳鳴的大笑已愕然而止,握盞的右手也在空中愕然一停,忽然便用力一甩,將那喝空的酒盞往道士劈臉打去。道士好像早已有備,抬了抬手,輕巧一接,并不見局促,只笑道“你干什么”瞥了一眼,“空盞你也好意思拿出來。”一時反手便擲了回去。
老掌柜識得沈鳳鳴多日,見他有時身著襕衫,一直以為是個隨性文士,忽見他這一擲之勢竟原來也會武,一時有些發呆,不敢多言,躲進了柜臺后面。似他這樣并無倚仗的小酒館,最怕的便是會家子在此聚集會家子倘是鬧將起來是極為麻煩的,他可不敢認為幾天的熟絡能抵上什么用。
“你還能笑得出來”沈鳳鳴接回酒盞摜于桌面,看起來有些憤憤不平。“三天了我叫人帶信給你是石沉大海,我去找凌厲,他竟然還搬走了你可知道林子里現在亂成什么樣了那件事到底是什么結果他們兩人談了一晚上到底誰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