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亦是順理成章。那時兩人雖然已是互為鐘情,卻畢竟還未明了心跡,諾了今生。此刻卻是不同了。若說尚有什么瑕隙,亦只有君黎偶然念及昨夜之事,有些分神。他知道,倘是對敵,這樣分神在必須互相極為信任方能合用的劍法之中,或許便是致命之失,可后背的傷痛讓他心中摒棄不絕世間那許多背棄離叛的悲觀,雖知萬不該如此,卻竟不受己控。
只有,劍起袖動間他一次次看見刺刺腕上那一雙鐲子,晃目之色才一次次消去他心中的不確。他暗自深吸一口氣。刺刺是全意相信他的,在這劍陣之中,她分明已將她的性命都交托給他。
劍招相生,恰如溪水潺潺而出,倏忽已是三百余招。刺刺練得興起,越發不肯停歇,六十四式在她劍下隨興而用,君黎也得以有機會以不同招式與她相應,從中尋取最為有效有用之合,以為奇招。如此一來,這番習練倒已不是陳容容原本劍法那六十四式所能承載,反更像兩人新寫了一段劍譜。到得五百招外,兩人都覺所得已多,才停了手,將適才的得失均一一覆述起來。
“巽之第七式,接坎之第三式,再接震之第七式――”刺刺回憶著,“哎呀,這樣說起來好麻煩。君黎哥,我們給那幾式用起來順手的,起個名字如何”
“你喜歡便起了。”君黎由著她。
刺刺拍手道,“巽為風,坎為水,震為雷,風雷之末,水意方起,這一合招,叫落雨驚鴻。”
“聽來不錯。還有呢”君黎笑道。
刺刺當仁不讓。“離之四,乾之四合用――離為火,乾為天,這一式當叫紅日當空。”
君黎接口道“若再變招以坎之一式相承,豈不是該叫紅霞滿天了”
“對啊,就是這個道理。”刺刺歡喜道,“君黎哥,你也想兩個。”
君黎故意咳了一聲“我是記得方才試用了兌一坤一,雖然兌為澤,坤為土,不算相生,不過那時我恰好想到有句詩云采菱寒刺上,踏藕野泥中,與澤土之合相宜,這一合招我看就叫寒泥野刺怎樣”
刺刺當然知道他是有意取笑自己,抬手捶了他一記,心念卻也愈發轉動起來。“就你會念詩嗎我也見過一句,目斷長江君到日,潮來風正急――我們最后那一式,合了巽之八與坎之八,大風大浪收尾的,是不是與此句相宜,該叫潮上望君”――自然是將君黎的名字帶進去了。
兩人便此言來語往地起了有十七八個名字,便再拾起了劍,一邊演練,一邊念誦。果然劍式有了名稱,更是好記了幾分,未幾愈見熟練巧妙,若不是刺刺一次落足時稍有些不穩,才又停下歇了口氣,大約兩人更要一直練至日落了。
君黎已笑“你是當真要跌成寒泥野刺了”手上卻已將她扶了,到溪邊飲水休息。刺刺道“君黎哥,倘若夏伯母當真看到我們將她這劍法練至今日境地,定會很高興吧這八卦劍法當真奇妙得很――嗯,倒不如說,道家互為相生之理當真奇妙得很,一個人難以首尾兼顧,兩個人竟就能互為補全。說起來,我以前學的功夫也不弱,可都也沒有哪次像與你練這劍法這般心定。以往固然每有練習也覺有長進,卻總不知自己的武學修為究竟在哪一層哪一階之上,現在卻覺得,只要我們合力,縱然是遇上了高手,也全不必怕的了。”
君黎聞言心思微動。“往日里――你的功夫,都是單先鋒教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