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的語氣既輕且慢,好像不過是隨便問起的,可男子的表情卻一瞬已僵住,目中得色轉為愕然,甚至還有那么兩三分驚恐,“你是什么人你問這個做什么”那只方才還拍著胸口的手已經不自覺顫著指向他――君黎的目光正在愈來愈濃的夜暗之中閃動,像極了當年的那些不速之客。
“我想打聽些往事。”君黎說。
男子神色卻突然轉厲,一咬牙,忽地一道銀光自他袖中激射而出,奪向君黎眉間。事出突然,刺刺才來得及呼了一聲“小心”,卻見君黎早已有備,側身輕巧避過。她松下一口氣,那男子身形急退,袖箭、蝗石、暗鏢、飛刀竟是不斷,大約是一口氣將身上能擲之物盡數向君黎擲了過來。
他暗器手法竟是不差,只是君黎閃避過蘇扶風的手法,應對他自是猶有余裕,讓過第一口氣,他手中劍已抬起,準備速戰速決。
劍還未出鞘,那男子雙目卻忽然直了――直勾勾盯著他這一柄狹長的劍身,竟停了動作。他到底是在此說了許久的故事的,雖然只是第一次親見,卻不妨礙他辨認出這柄與許多人都說起過的“逐血”長劍。
拔劍出劍都只是倏忽剎那。不過電光石火,劍尖已輕易停于距這男子咽喉三寸之地。
男子目中映著劍上暗紅之色,身體竟微微打著抖。“你你是”
“你說了這么多我的故事,卻偏偏認不得我。”君黎的語氣聽起來有一半失望,一半無奈。
男子雙膝突然一屈,通的一聲跪了下來,叩首低呼道“大哥,大哥”竟一時不知再要多說些什么,仿佛也是明知――借他之名斂財,當面不識他的身份,對他諸般殺手相向――哪一條都足以令這個“大哥”要了自己性命,什么巧舌如簧都再沒有用處。這一瞬認出他時的惶恐,怕是只能用絕望二字來形容。
但君黎并沒有應聲,左手陡地一抬一揮,一枚似是適才從那男子諸多暗器之中順手抄下的飛蝗石“嗖”地朝著門頭暗處飛去。只聽“呀”的一聲,門頭上一個白影應聲而落。
刺刺和那男子還未及反應,這“呀”的一聲竟是個有些柔嫩的女子聲息,君黎亦吃了一驚――他在方才與那男子動手時忽覺門頭上似乎有人,才悄悄藏了一枚蝗石在手,只是他不算練過暗器,手法不免簡單,原也沒想這么輕易將人打下來,只不過想逼人現了身,不要鬼祟躲在暗處。哪知躲著的好像是個女子,看這一打便中的架勢,料想功夫竟是不怎么樣。要知那門頭甚高,一個普通人若是如此被打落下來,定然是要受傷,他當下不及細想,“逐血”順手展出,雖然內力未曾盡復,還是全力運起了“流云”,借劍尖方向化為劍意氣息,直沖落下的白影而去。
距離甚遠,“流云”難以托得住那落下的身形,好在白影仿佛甚輕,總算于半空受力翻了個身,把落地之勁消去了幾分。“撲通”一聲,這落地的聲音,與方才男子跪地之聲倒有了幾分相似。
君黎與刺刺一時也顧不得了那個男子,便先去看這白影。到得近前,只見原來是個淡水藍色衣衫的女子,全因天光暗了,才顯得那身衣服像是白的。女子這一下跌倒自不免弄得有些狼狽,可一抬頭,君黎已見她長相竟很是清婉溫秀,眉目嬌柔,十五六歲光景的,年紀比刺刺還小上一些。
正皺眉要問,不料身邊刺刺低低驚呼出一聲“小雨”
他心神一震,依稀記起,在那昏黑地牢之中,單疾泉曾告訴過自己,拓跋孤唯一的女兒就叫作“小雨”。
果然那被喚作小雨的女孩子一雙眼睛也望了刺刺,輕輕喊道“刺刺姐姐”
君黎眉間動了一動,沒有說話,轉頭去看了眼天井中央。適才那男子倒是老實得很,依舊伏在原地動也沒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