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放不下,就陪她去青龍谷啊”秋葵插言道。“既有婚約,你和單無意也有交情,陪她一起去送靈,算是名正言順。單疾泉若將你拒于門外,那便是無禮。”
“你以為我不想。”夏琰悵悵道,“可刺刺說,不想我與青龍教相見不歡。這話我也反駁不得,她那弟弟一衡,見了我便兩眼通紅青龍教里怎樣說這件事,可想而知。莫說去青龍谷了,便是我要送她一路,她都不允,說怕節外生枝,說我若再與青龍教多朝面,免不得梁子更深。你們知道刺刺,重的話她必不會說,稍有什么語氣堅決的,其實便已算極重了。我多說兩句,她更將我送她的那一對金色腕釧都褪下來,放在屋里不肯帶走。我問她,她只說,是去赴喪,穿金戴銀的不妥。我問得急了,她就一再與我保證,她決計不是要離開我,她終究還是會與我一起。可將來終究那一天都遙遙不可期,望不著。便是當時整個青龍谷要攔阻我時,我都沒曾像現在這樣心生恐意,不知她這顆心到底還在不在我這,不知我還可以做什么。”
“可這次根本就不是你的錯我覺得,也根本不關黑竹的事,就是單疾泉自己”秋葵到底按捺不住,“青龍教如此顛倒是非,還惡人先發難,你就你就這么忍了”
“這會兒別提那個了。”沈鳳鳴道,“不是人人都肯接受真相。道士總不想讓刺刺為難。”
秋葵憤憤不平,“不提要我說,刺刺這個樣子,定是青龍教的人來了之后,又跟她說了什么了。讓她回去這一段時日,還不知更要多聽多少挑唆,到時候變成了與她弟弟那般,還來得及”
“秋葵”沈鳳鳴向她瞪一眼,“沒見道士都這般了,你不會說兩句好的”便又道“君黎,你聽我的,我告訴你一個人嘛,到底一時還是只能將心撲在一個人、一件事情上。這會兒死者為大,刺刺的心自是撲在無意的事情上,當然便沒法與你同往日里似的。你且放心,她從來喜歡粘著你,哪里離得開你多久,隔幾天便是你什么都不做,她都必要來找你。”
夏琰哂然。“我也只是說說,心里總是信她的哪有這么容易,就當真舍下我了再者,我們雖暫時不能相見,總還是會有書信往來。明日我還是打算送她一程。她雖不要我同去,我便算是偷偷摸摸的,總也要看著她回了谷里,才好安心。只是接下來一段時日,想來難熬得很。”
沈鳳鳴便笑。“刺刺在時,你三天兩頭不是住厚土堂,就是往內城跑,也不曉得多在這一醉閣伴她。這會兒是不是后悔了”
“我總以為,大婚近在咫尺,來日方長我想著該早點將這厚土堂總舵建好,待娶她時,將她從一醉閣接過去,在那邊熱鬧一場,也算是這黑竹的雙喜臨門從沒想過,竟便是這一個月,偏偏過不去。”夏琰嘆了一口,忽然便向沈鳳鳴瞪目而視,“還不是因了你你今日若不能給個說得過去的解釋,我與你這情分就算盡了。”
“總把話說這么絕。”沈鳳鳴繼續倒著酒,“我說過了此事怪我,我不該叫婁千杉去利用無意。那天也是婁千杉突然出現,我怕她又對秋葵不利,不想留她在身邊。當時剛知道青龍教也來了,正少個人打探消息,所以出言試探她。我本以為,她嫁了人,必不肯答應,若知難而退就罷了,可她卻偏答應了。當時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別說她對無意沒殺心沒惡意,就算是有,她清楚無意與你和刺刺的關系,不可能輕舉妄動。后面的事情,卻非我能預想。出事那天,婁千杉其實本已離開無意,她也不知無意一路泅水跟隨。我后來也想過,倘若那天沒有無意在,婁千杉大概是難逃一死。那般結果可算得更好么”
若以“無辜”或“有罪”來論,婁千杉自是比單無意“該死”,若死的是她,想來夏琰與刺刺這婚事當不至于受了連累可要開口說一句如此便是“更好”,夏琰卻也說不出口。也許,一切終究該歸于天意曾有一時,無意將自己的生辰八字送到他面前,以為他會看看。可他從來沒有真正看一眼那個只與刺刺偏差一刻的運命之譜是不是早將這段兇難寫明,他到現在都不曾確知。假如他能早早發現他的劫數,也許這一次終也不至于此
一切假設都已沒有意義了。即便死去的是婁千杉,活下來的是無意,自己與刺刺得以成親大喜,可于無意而言,又何喜之有至少此時此刻,單無意定寧愿死去的是自己他又要多久的時光,才能遺忘那樣的悲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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