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意這些傳說。”夏琰面不改色。“神秘之人總有些不切實際的傳說,既然只有過那么一次曝于人前,當然會被極盡夸張。我只在意你見到他的當面,他是個什么樣。”
沈鳳鳴輕呵了一聲。“我原本也沒盡信這些傳說。若真如傳說所言,那這人一定極苛求某種完美,而且已到了病態的地步。往好里說,這自然是難得的人才,不說怎么行事,單想想這樣一個人帶的組,太差的一定也入不了他眼;但若往壞里說,這世上本來就處處都是不完美,過于強求有時候會逼瘋自己,成為一種弱點,甚至隱患。”
他停頓了一下,話鋒卻轉了。“但我見到他之后,便有點相信那些傳說是真的。”
他伸手指了指月亮。很奇怪,今天的天狗大概并不十分餓,吃了一蓬月光就停了,不打算全數吞下,只是月色好像變深了些,像一只似彎非彎的大船斜掛在天幕。
“他好像真受不了那些不完美的事情。就像這樣的月亮,他就受不了。”他說。
夏琰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的食月殺人有個規矩,只肯在朔望之日出手。我那之后才知道,那是因為他真連一點月缺都不能忍受。常人遇了天狗食月也不過是好奇、驚訝,最多是害怕,可他那滿月突然缺了一角的樣子,于他而言比看見什么都難受。”
“所以你說的那次意外就是”
“那天他只帶了個人罷他覺得對付我還用不上三十人齊出這么大陣仗,帶個也不過是為了做得完美些,別留痕跡。可惜我運氣好,好端端的滿月,突然就被咬了一口。你真想象不到一個像天狗這樣的男人竟會因為這種事突然發病,渾身僵直,直到那滿月消失得一點都不剩,完全變成了黑天,他倒好轉過來。”
秋葵聽得手心里出了汗,“還等到了他好轉,你沒趁機殺了他不怕他將你也做成了那硬尸”
“我落了他們包圍,只有天狗在手里,若殺了他,就算當下逃脫,食月也是追定我這條命了。那組里哪有一個好對付的被這么二十九個人惦記性命,這輩子還能不能睡覺了”
“就算你不殺他,一樣被他們追定了。莫說他們本就要為馬斯來殺你,天狗那般苛求之人定然極度自負,怎么肯忍這種失敗之辱”
“這你就不懂了。”沈鳳鳴笑道。“他當然受不了失敗之辱,但真正追尋完美之人,最受不了的其實不是失敗,而是計劃好的事情卻不曾按他的計劃進行為何天狗食月會叫他格外難以忍受,因為明明是個完美滿月天,卻意外變得殘缺不全,這比從一開始就不完美更叫他接受不得就像分明準備萬全來殺我,卻意外落入我手里;分明準備好被我結果了,我卻意外將他放了。他就是因為自負,所以做不出再刺殺我一次這種事。別說殺我了他連同整個食月,自此在黑竹連一面都沒再露過,天都金牌之爭,都沒來聲援馬斯。”
夏琰聽得皺眉思索了一番“他是不是覺得即便再刺殺你一次即便你死了,也改變不了他曾經有那么一次落在你手里,生死掌于你手的事實。他若得手,那得手也是仰仗著那時你放了他,這種勝利便永遠不能予他完美的滿足感,有悖于他心中信條。”
“唔,大概就是這種感覺罷。”沈鳳鳴笑道。“所以你看,過于苛求什么完美,其實限制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