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想象“食月”的出手有多快,才能如此一擊致命他想問問程方愈都做了些什么,為什么明明就在夏琛身邊,卻連阻攔的機會都沒有,甚至對方如此大喇喇得手之后,青龍教如許多人,竟都沒能攔下一個。可適才都不在夏琛身邊的自己,又有什么樣資格去質問
程方愈的面色蒼白,口氣急促,那些素日該有的表面禮節盡數已失。“過來”他甚至只說了兩個字,混亂而匆忙,仿佛忘記了沈鳳鳴恐怕不由他發號施令。
這兩個字驟然而來,恍惚間令沈鳳鳴憶起了許多年前,這個聲音曾在另一具尸體旁,發出過另外兩個字的指令。可現在現在不是想起那件事的時候。他從極度失心的空白里把自己拉回,猛然回頭不過是這么一剎的分神,三十早已消失了蹤跡。
他在深心里明白,原本此時最重要的就不是找三十報仇。程方愈應當便是這個意思無論夏琛是死了還是活著,他都不應該被這樣遺留在這鬧市的街頭,成為曲重生展示給江南武林的一件戰利品。“凡逆者死”那些曲重生不曾用言語說出的,卻早在他的作為里盡數表明了。在這個時候殺死夏琛,比在這武林大會開始之前殺死他帶給江南群豪的憾懼更大只因今日之前,夏琛,或是死去的那六個,都不曾像適才這般鮮活地出現在眾人面前過,而此時此時的他只是一具死寂的尸體那個將將還志氣高昂的少年,只因拂逆了曲重生之意,轉眼便只能歸于這樣的死寂
他壓住那些不甘與怒火,強拾起所有神智與冷靜,走近去。槍尖洞入了夏琛的胸膛,這一刺何其兇悍猛風吹得他的眼無法睜開,在子聿或是無意死時不曾落的淚,卻在此時忍不得,藏不住。如果如果對于前二者,他還能夠以某些理由為自己開脫,那么眼前這個少年的死,就足以扼住他的咽喉扼住他所有的言語與呼吸,將那些根本不能存在的借口,都全數擠得粉碎。
他帶著最后一分希冀伸手,試探夏琛的氣息。冷不防程方愈的手橫將而來,全無余地地拿住了他的手腕。
“你”沈鳳鳴幾乎便待發作,陡覺程方愈的手有些不對。他是以右手捉住了自己離自己更遠的那一只手。而左手藏在袖中,沈鳳鳴已見他衣袖盡紅,適才只以為是沾了夏琛的血,可現在想來,他左手多半是在適才受了傷。
程方愈已經壓住了喉嚨,“想辦法,找個地方。”他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不能讓人知道他還活著。”
沈鳳鳴的心驟然如被緊緊一捏,提到極高,“你說他”
“要趕快施救,可是,這里不行。”程方愈默促促道,“這建康怕盡數是東水盟耳目,你可有信得過的友人,能暫作收留”
“有”沈鳳鳴猛道。太過突然的希望令他回答得不假思索,那一時他心下不知為何便只想到了宋然。如果是宋然,再困難的事,似乎也能辦妥,況他本就在這建康有所經營,又有京中身份,若得他幫忙,當能替夏琛遮過這一劫。宋然此時大概尚在宴請田琝等一干人等,雖不知在何處,可想來不會太遠,這干人身份顯赫,去向一問便知。
可便是這一個字說出口,沈鳳鳴心下忽又頓了一頓。尋宋然幫忙如此做固對夏琛有利,卻只能給宋然引去數不盡的麻煩,執錄之密只怕都要大增暴露之虞,但凡尚有它途,都絕不應如此沖動行事。
程方愈見他又似遲疑,急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