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說三十不知情”
“當時哥給我們細細謀劃,人也一一安排了,但是夏琛他說他親自來,我們就沒管。后來其他人都按計劃完成了,夏琛卻還沒動,我們問過一句,哥說在等時機。我們也就沒多嘴了。今天我們好幾個人都在花市上,我也在。午間你們走掉之后,曲重生突然找到我,說情況有變,要我立時追出去對夏琛動手。”
“你想說今日是曲重生命令你殺夏琛而你沒問過三十的意思,就一個人趕來動手了。”沈鳳鳴似乎并不十分相信。“你們既然這么精于謀劃,三十等了這么久的時機,你又怎可能偏偏于此事這般隨意”
十五沒有分辯“以往這等變化也不是沒有,但確實曲重生必是只能與哥說,哥再親口叮囑我,就算這次因這武林大會同他照過了朝面,也是哥與我們下令,不曾似這般與他打過交道。我當時問怎么是他來尋我,他說因為我哥另有要事脫不開身,可夏琛眼看要離開建康,再不動手便來不及,只能托他。我那時在花市已兜了一圈,是沒見著哥我不知他來找你了。我想他今日在大會上身份要緊,一時也換不出來,確實不好走開。那個情形之下,我實無理由拒絕曲重生。一來我知道哥帶著我們,本就一直替他做事,二來殺夏琛是早就在計劃之中的,并不算憑空出現的新任務,哥只說等時機,從沒說這事不干了,況這事除了我,旁人只怕獨力也做不了,既然曲重生找到了我,總應是哥交待他的,三來也不怕告訴你,花市里頭,你們幾個座位那附近安排的花架隔斷,原本就設有繁花陣的機關以備變數,夏琛既逆了東水盟的意,若不走,原也是要死。換作任何人,都不會覺得曲重生這命令有任何不對。”
“若要這么說那確實沒什么不對。”沈鳳鳴冷笑,“你這話絲毫無法證明你哥對此不知情曲重生也許真沒騙你這說不定真是你哥的意思。”
十五苦笑,“直到我得手之前,我確實以為這就是哥的意思。”
“也就是你后來發現不是”
“我在夏琛的外袍上,看見哥留下過記號。”十五道,“哥在他前襟上留了我們食月一個特殊的標記意思相當于這人不碰。以前情況有變又來不及提前知會時,哥用過這個記號。我當時才覺得不對,可我看到得太晚了。我已經出手了。你也是做這個行當的,該曉得,我們這種人,講究一招致命,出手很重。殺招已經出去,根本收不回來。若不是出來個程方愈擋了一擋,我都來不及偏開要害。就算這樣,我也知道那一槍的分量那桿槍,原本是要帶走的,我怕拔出來,人當時就死了,所以只能留在那里。”
“你說三十用記號”沈鳳鳴道,“左右現在君超衣衫都浸透了血,什么也看不出來你不如再想想別的辦法說服我。”
十五啞然語塞,良久,方道“那我沒別的辦法。事實便是如此。”忽又道“你也不想想,若非如我所說,夏琛怎么還能有命我不惜當街出手卻又留他活命,是為了白白惹麻煩不成”
沈鳳鳴似乎真想了一想,方道“我姑且認為你說的是真話可三十于此事上如此猶豫不決,未免也太不像他吧如果不想你們動君超,他有大把時間可以明說,何必弄得如此我雖然與他不算深識,不過以你們食月歷來行事所見,這絕不應是他的為人。”
“所以我想等哥醒。”十五道,“我也想問他為什么要這樣。”
他的聲音忽然有些啞了“可我也不知還應不應問我哥他他從來最忍不得半點瑕玷,他若醒來發現自己廢了一條手臂,我不知我不知他會怎樣”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過叫人不忍,沈鳳鳴一時沒有再出聲追問。一直不曾吭聲的程方愈,此時終覓空道“你還打算趕回臨安么”
聽到此時的三十陡意識到,這個冷嗖嗖的地方竟不止十五與沈鳳鳴。大約是身體的無力令得感官盡數已鈍,他甚至無力為此感到無力。程方愈這個問題似乎令得沈鳳鳴為難非常,后者并未立時回答,只反問“你準備走了”
程方愈不緊不慢道“你如是擔心君黎,就先趕回去,我留下照看君超。”
“不是急著要回去看看青龍谷是何情形了”沈鳳鳴的口氣聽起來有點意外,又有點嘲諷。
“谷中不論是何情形,我縱然趕回去,又能如何。”程方愈苦笑著,“倒是你,早一刻回去,或便能早一刻幫上君黎的忙。他那里應該確實需要你。”
沈鳳鳴沒有說話。三十不知道,此刻的他在思考些什么。他并不知道沈鳳鳴與夏琛、沈鳳鳴與夏琰究竟何者交情更深他不知他對他們的生死到底作何感想。只是他恍惚之中記起在食肆中將夏琰未死的消息告訴他時,從他眼中見到過一線遮掩不住的光亮與他原本以為的,并不盡相同。